（一）
早春二月，虽说柳芽儿已新绿初绽，但清晨薄冷的春寒如同小小细细的柳叶飞刀般轻轻地划过人的身上，激起了一个又一个冷颤。
一个小女孩奋力地蹬着破旧的半大童车，过了红绿灯，驶进熙熙攘攘的菜市场，急急忙忙地向前跑。薄旧褪色的毛衣在春风中显得那样的单薄。由于童车的老旧，粗重的轮胎总是与大架相摩擦，因此蹬起来非常吃力，脸上汗浸浸的，浅浅的雀斑被汗浸润得更加明显。
一个胖胖的卖菜妇女将三轮车猛得向后倒了下，正好撞到小女孩的前车胎上。“哎呀……”小女孩惊叫一声摔倒在地，车筐里漂亮的牡丹造型的书包被抛到了地上。
“你这孩子怎么不长眼睛呀？”胖女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喝斥。
小女孩的脚踝被擦破了皮，一瘸一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来不及拍去身上的灰土，赶忙去捡拾她的书包。
“董珍珍，是你啊？”随着一声刹车声，一个中年妇女停在了小女孩身边。她把小女孩的车子扶了起来，又去拍打她身上的灰土。
“王老师……”看到是班主任王老师，九岁的董珍珍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要紧吗？试着走走让我看看。要不老师陪你到医院一趟？”
“不碍事，王老师。”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心里暖暖的。但王老师还是带着她到附近的诊所用创可贴将皮破的地方处理了一下。
一大一小骑车的两个身影慢慢地向前驶去。
“珍珍，昨夜又睡晚了？”望着她眼睛下一圈淡淡的青紫，王老师关心地问。
“爸爸昨天上夜班，阿姨让我把妹妹的衣服和尿布洗完后才能做作业，我……”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低，王老师的脸色却越来越沉重。

（二）
董珍珍从出生起一直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因而起名叫“珍珍”。但半年前，父母却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再也顾不上管他们珍爱的宝贝女儿。每逢他们争吵时，珍珍都吓得捂着两只耳朵，躲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下面。疼爱她的爸爸妈妈一下子变得让她让那样陌生。随着一张轻飘的纸，终结了他们的争吵，也终结了董珍珍的童年梦幻。
没过几天，新妈妈就挺着硕大的肚子迫不急待地进驻了董珍珍的家。妈妈带着受伤的心去了洛阳。临走时，小姨把珍珍接到了姥姥家和妈妈告别，妈妈的脸色和她的作业本纸一样苍白。
“珍珍，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小猪的储钱罐吗？瞧瞧这是什么？”妈妈拿出一只粉色的小猪存钱罐。珍珍的眼睛亮了下，随即又暗淡下来。她没接那只可爱的小猪，而是连同小猪一起将妈妈抱住了。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珍珍了才要走的？”
“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要去那里工作了。等明年春天牡丹花开时，妈妈就把接你洛阳，我们一起去牡丹园里看牡丹，好么？”妈妈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哽咽。
“我不看牡丹！我也不要妈妈走！”董珍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小姨和舅舅带着珍珍将妈妈送到车站，望着绝尘而去的大巴，董珍珍一直在小声的抽嗒哭泣。小姨和舅舅的眼睛也红了。
新打的茅厕香三天。新妈妈刚进门的几天对珍珍的态度还算和善。渐渐地，只要爸爸上班后，她就会阴着脸让珍珍喊她“阿姨”，而不让叫妈妈。这也是珍珍所要的，她的妈妈就只有一个，而非是这个拆散她家的坏女人。
那天晚上，爸爸在卫生间给珍珍洗衣服，忽然传来了继母的吼叫声：“这么大了你还给她洗衣服？连内裤也给她洗？再过几年她那个来了你还给她洗？……”
珍珍听出来这个“她”是说自己，连忙跑到卫生间的门口，看到爸爸的手里正在洗她的小裤头，脸刷地一下红了。虽然她不明白继母嘴里的“那个”指的什么，但敏感的小姑娘还是觉察到了什么。忙从爸爸手中夺过洗衣盆：“爸爸，以后我的衣服我自己洗吧。”爸爸不再说什么，叹口气转身出了卫生间。
春节前，继母生下了小妹妹。爸爸的精力一下子全部转移到了新生的女儿身上，没有闲暇的时间多看一眼他昔日的宝贝。
“珍珍，你爸爸今天上夜班，你把妹妹的尿布和衣服洗了。”继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珍珍没有说什么，将齐耳的短发向后抿抿，端起那满满一盆的尿布走到水龙头前。她已经学会了保护自己，在爸爸不在家时她从不多言。腊月天冰冷的水将她的小手冻得又痛又痒。她嘴呵了呵，低头洗了起来。等她将尿布晾到阳台上，已是晚上九点多了，但她的作业还一个字都没写。
放寒假了，董珍珍一有空就会偷偷骑着车去长途车站。她一直在盼望着过春节，因为春节时妈妈可能会回来。珍珍坐在她的车上翘首远眺。在凛冽的寒风中，黄色破旧短小的的棉衣不足以保暖，她用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抱住两只细细的胳膊，远远地望去，似乎更像一颗小小的土豆。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又走了一辆又辆，但仍没等到妈妈。珍珍的目光失落了一重又一重，泪顺着逡裂的小脸蛋滑落下来，冻成了冰坨坨。她使劲将鼻涕往回吸吸，失望的蹬着车往回走，但仍一走三回头，好似怕错过妈妈的车。
大年二十八那天，小姨和舅舅给珍珍送来了为她买的新衣服新鞋子，说是要带珍珍去洛阳看望妈妈。珍珍好高兴，一蹦三跳的，短发上戴上了漂亮的蝴蝶节，浑身上下新衣新裤新鞋子的簇新。
在雪一般白的病房里，珍珍见到了比雪还要苍白单薄的妈妈。
拉着女儿粗糙的小手，妈妈的泪似断了线的珍珠。她努力抬起嶙峋的手，轻抚着女儿的小脸：“珍珍，妈妈好想你！”
珍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地握住妈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妈妈，我也好想你！你病了吗？你一定要好起来，你千万不能不要珍珍呀……”泪随着她的小脸滴落在雪白的被子上。
“珍珍，瞧，我托护士阿姨为你买来新书包和画册卡片，都是美丽的牡丹花，快打开看看……”
小姑娘爱不释手的摸着新书包，这是一朵特别硕大漂亮的牡丹花造型书包，上面还绣着两只翩飞的美丽蝴蝶。她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妈妈，好漂亮！”
“珍珍，妈妈可能会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了，如果你想妈妈时，就抱抱这个牡丹书包吧。”
“妈妈，你不是说春天时带我去牡丹园看牡丹的吗？怎么又要去远方？”
“哦，看我这记性，是的，等牡丹花开时我一定带你到牡丹园里看开得最美丽的牡丹花……”妈妈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只是在张着唇，但珍珍还是听清了妈妈在说啥。
第二天，在医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