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愁云弥漫的词
中国古典美学向来把美分为阳刚与阴柔两种。阳刚之美,指的是一种雄伟壮阔,崇高庄严,刚劲豪迈的美。而阴柔之美,指的是一种柔和悠远、幽深温婉、纤秀明丽的美。秦观的词即属于后一种。它以清丽婉柔为其主体风格,以
中国古典美学向来把美分为阳刚与阴柔两种。阳刚之美,指的是一种雄伟壮阔,崇高庄严,刚劲豪迈的美。而阴柔之美,指的是一种柔和悠远、幽深温婉、纤秀明丽的美。秦观的词即属于后一种。它以清丽婉柔为其主体风格,以多情善感为其内在气质,洋溢着恬静清奇的阴柔之美,而其后期词作又兼有激愤凄厉的情调。婉约词占据词坛,在一片低徊柔媚的吟唱中,苏轼迸发出充溢阳刚盛气的豪放之声,顿然如劈空惊雷,新天下耳目,一时追随者纷纷。但秦观作为苏轼最得意的门生,却不曾步武其后,而是如幽花媚春,自成馨逸。张炎《词源》将秦观词的特征概括为“婉美”,而我觉得秦观的词是愁云弥漫的词。
客观地来讲,作家的艺术风格本受时代条件和历史环境的影响。与其他朝代比较,宋朝是一个更适合文人发展的朝代,然而自古文人相轻,又使得文人有一种压抑感。北宋新旧党争的倾轧,迁谪、流放的命运,远隔亲人的痛苦,独居孤馆的幽闭,促使秦观的词作中流露出深浓复杂的感伤之情。“愁云”也由此而生。
作家的艺术风格同样受到自身性格的影响。秦观生性豪爽,洒脱不拘,却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人。秦观才学博识,胸怀壮志,希望建立奇功伟业。但是现实残酷,将秦观从梦想的高峰上狠狠地摔下来。作为一位词人,最好的排解方式就是将这些“不幸”通过词表现出来。因而在秦观的词中愁云弥漫就不足为奇了。
秦词是封建社会中一个多愁善感的知识分子的哀鸣,较之同时代的词人,“愁”、“恨”在其词集里最为突出。表现有二:(一)后期的词愁肠百结,幽恨重重,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时代的悲剧。(二)分析早期相思离别之作,可知秦词“愁”、“恨”由来之久。从其作品中看他似乎有江海般的愁恨:“困依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减字木兰花》)“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浣溪沙》)“茂草台荒,苎萝村冷起闲愁。”(《望海潮》)“谩道愁须殢酒,酒未醒、愁已先回。”(《满庭芳》)“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江城子》)“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千秋岁》)“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江城子》)“谁念断肠南陌,回首西楼,算天长地久,有时有尽,奈何绵绵,此恨难休。拟待倩人说与,生怕人愁。”(《风流子》)“念凄绝秦弦,感深荆赋,相望几许凝愁。”(《长相思》)“夜来酒醒清无梦,愁倚阑干。”(《丑奴儿》)
以上是将“愁”字直接镶入词中的例子,其实秦观的词中愁云弥漫的例子不胜枚举。下面我以《八六子》为例,分析秦观词是愁云弥漫的词。原词: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剗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添数声。
这是秦观的一首写离别相思的词。开首“倚危亭”三句,作者本来就有满怀的愁恨,想上得高亭派遣一下自己的惆怅情绪,但映入作者眼帘的一片无边无际的春草,它年复一年的旺盛的生长着,虽然曾经被人“铲尽”但第二年春风一吹又是绿色一片,词人心中的愁绪正如这草一样,怎能摆脱?想到这里,词人心中的愁情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浓了。所以这三句写出来,正式恰当的形容了作者心中的那种久远而深切的愁恨,而又“对景难排”的难堪境地。后面三句,是作者在触景生情,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和所思念的分别时的情景。用一个“念”字领起两个六字句,说明这时的情景是作者念念不忘的。这必然是一个种了很多柳树的河畔上,作者骑着青骢马,这位令作者倾情的女子正身着一身红衣。这是多么令人伤心的场面,当此时作者身处高楼,对景徘徊时,自然的回想到当时这种难舍难分的情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年不知愁滋味时的愿望不论有多美好,可是到“执手相看泪眼”而不得不分手时,这种感伤之情是难以言表的。后面的“怆然暗惊”四字,表现的就是这种心境。写到这里,作者回想到分别前两人的欢娱之情,一个“柔情”的柔字,显得这位女子不但美丽,性格也是极奇的温柔,有这样的一位美丽多姿、温柔多情的女子伴着自己度过良宵,这种美妙到难以描述的境地只有作者自己和这位女子以及帘外偷望的月亮能知道了。可惜佳期实在太短了,词到了这里又回到别后的场面中去。
“怎奈向”三字一转,愁云又起,从前点点片片的欢娱,随着这流水一去不回头了,当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弹奏的乐曲的美妙旋律已经不可再闻,而她临别时送给我的碧色丝巾上她那令人心醉的体香也早已渐渐消退了。而现在,那不解人意的片片飞花嬉弄于晚风之中,而蒙蒙的细雨又笼罩了晴光,这一切都已经使作者感到不堪看,不堪回想,而只能静静的伫立在这高楼之上,默默沉思。正当作者呆呆的站立抑郁而伤感的时候,耳边却又传来不知趣的黄鹂的啼唤,而又徒添了几分烦恼。
整首词无处不弥漫着一个“愁”字,虽有写到欢娱的场景,但那只是回忆罢了。愁绪难解,想到欢娱的场景,不就更愁了吗?
由此可知,冯煦在《蒿庵论词》中说秦观是“古之伤心人”就令人信服了。愁云犹在,词人已故,愁云弥漫的词却影响着后世众多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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