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雪千里为一送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漂牛不知从哪儿拾来个破收音机，下工的头一件事就是拧开就听。就是内急，他也要先选了频道再说。他不听新闻，不听体讯，就爱听那老掉牙的破戏。什么《红灯记》、《小二黑结婚》，一选就是它们。最爱听的是《白蛇传》。今天这三个戏都不知被谁收听了去，他很是苦恼，千拧万拧终于把《白毛女》给拧了出来。寒冬腊月的，再说也快过年了，听这个戏也增加一些年味。可我心烦。
“牛哥，能不能整个别的？”北风吹进我们的宿舍，顺风钻进来几朵雪花，带来些许凄凉。在家万般好，出门啥就难呀！听着戏，看着雪飘，我有点想家，就对漂牛不耐烦起来。醉里笑秋钻在被窝里取暖，像喝醉了酒似的，谁叫也不应。偶尔在被窝里偷唱《朝阳沟》里的“咱俩个在学校整整三年”。大概他想他家中的娇妻了吧。
他这一唱让我更伤心难过。如今来白娘子白玉兰的“千年第一酸”醋坊已半年有余了，没白没明地给白娘子卖命，煞是辛苦。除了要扛粮包、翻醋糟、抬醋缸外，三天两头、隔三差五地还得到太行山采一种叫做“酸掉牙”的药材，作造醋的引子。累切不说，关键是有时白娘子不拿正眼看我们。不是因为她“山西籍河南人，年芳二八，貌美如花”，怕我们好色起孬心，而是瞧不起“叛徒”。动不动就说：“你们已签了合同了，这就如卖身契，想跑也跑不了。”你瞧这话说的，多“狗眼看人低”！我们背叛小晓追梦也是逼上梁山、迫不得已呀！
一说起小晓追梦，心林意海、漂牛、唯一７７７、醉里笑秋，还有我，又感激她，又憎恨她。她是《爱死你论坛》的创建者。当初为了耕好这“一亩三分地”，她就把我们几个给招了兵买了马。我们这几个“千里马”感激她这个伯乐的知遇之恩。大恩不言谢。我们就用实际行动报答她。于是，我们默默无闻、老老实实、加班加点、没日没夜地干。经过两年的摸爬滚打，《爱死你论坛》名声大震，简直快要被人们爱死啦！这个时候，小晓成了有脸有面的大人物了。酒场、舞场、牌场，场场有她。一来二去，不仅荒废了业务，该推荐的论文不推荐，该评奖的论文不去评，而且她还以此阵地为手段，大肆捞取钱财，惹得人们乱吐吐沫星子，差点把我们淹死。对我们这些功臣，日趋冷淡。我们向她请示问题、汇报工作，她架子大得很，既不上烟又不倒水，而且话死难听。那回被她待见的乖乖女唯一７７７去请假想回农村看看她生病的老娘，小晓坚决不准，弄得唯一鼻一把泪一把哭了大半夜。听着唯一的哭声，我们也暗自落泪，为唯一，也为我们。第二天天一亮，唯一卷起铺盖、留下一句“此处不留姑奶奶自有留姑奶奶处”就走人。我们和唯一都是论坛的元老，关系不错，她一走我们也有了去意。在漂牛的鼓动下，我、心林意海，还有醉里笑秋就随唯一而去。气得小晓在我们屁股后面破口大骂：“滚吧，滚吧，滚得越远越好！离了你们地球照样转！操！”
离开了小晓，我们开始漂泊。牛和笑秋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虽不想同我们一起流浪，却也深感无脸见“江东父老”，一咬牙一跺脚就跟上了，还发誓说：“苟富贵勿相忘！”我们下江南、闯关东、北漂西游，都没人愿接纳我们。一看我们文弱书生相就边摇头边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有一个女老板还撇着樱桃小嘴说：“白面奸臣！哼！”醉里笑秋长得比较白，一听就知道是说他的，我们都假装不知。流浪啊流浪，不知不觉就到了“千年第一酸”醋坊。这是白玉兰白老板开的。当时我们已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了，是讨荒要饭到了白娘子的门上。那日白娘子正准备去请村东头的“秀才一支笔”写她的《论醋你咋就这么酸》，以便刊在《爱死你论坛》上，为她的千年醋做广告。到大门口一见有五个半死不活的人在那里躺着，就好心地命她的保镖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给我们端水送饭。等我们气色好了，她就像审问犯人似的盘问开了。当得知我们是《爱死你论坛》的老臣以后，白娘子大喜过望。“娘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白娘子说了一句后，就不去请那个“秀才一支笔”了。随后，把我们领进了屋。进了屋，她笑眯眯、几乎是献殷勤地对我们说：“来我这儿干吧，跟着我有你们饭的吃。”为了活命，我们就留了下来。论文就交给了大才子漂牛。牛的文章很牛逼，总是下笔如有神。这篇论文非他莫属。为了难兄难弟，牛哥没有推辞，欣然接受。我们在她的醋坊打了一星期工后，白娘子说：“不是怕你们反悔，现在都讲法制了，咱也立个字据吧！口说无凭的！”于是，二话没说，我们就签了用工合同，还在上面按了手印。这合同就是白娘子说的卖身契。
“哟，你们挺神仙呀？悠闲自在得很呢！”一句话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是白娘子来了，身后还跟着心林意海与唯一７７７。她一来，我们就像学生见了来查寝室的老师，慌得又摆枕头又掖被角。
“是这，眼看年关将近，咱们得往小晓那儿跑一趟，去看望看望人家，顺便把论文送去。漂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是九牛一毛之力把论文写成了，洋洋洒洒千万言，不刊登出来也对不起牛的劳动成果呀！”白娘子两张厚嘴片挺会忽悠的。
“老板，有事你说话。你指向东我们打到东，决不往西打。”乖乖女到哪儿都是乖乖女，唯一的话听着就是舒服。
“明天开始咱们得备年礼，十天内要准备好一百箱速冻饺子、一百缸酸醋。唯一和心林意海负责饺子。你们三个男的负责装醋。辛苦点，等年下每人发个红包。”白娘子铺排着工作。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漂牛他们几个不管心里咋想，嘴上还是信心百倍地这样回答。
我没吭声。我想这礼太轻了。也不能说轻，是小晓胃口太大了。当初给小晓送一篓苹果她就吓得两条腿直打颤。现在收个万儿八千的红色，脸寒都不寒，眼眨都不眨。白娘子太不摸行情了。我不仅在小晓手下干过多年，而且我还在政府机关干过多年，迎来送往的事儿我清楚得很呢！
“相约三月，你有啥想法？”看我闭口不言，白娘子好奇地问。
“也没啥想法。千里送鹅毛礼轻仁义重吗！送的就是个心意。不过呢？”说到此，我停住了。我得让白娘子主动问，引她上路。你想，钱是她出，如果她不情愿，我是出力不讨好。
“一个大老爷们，吞吞吐吐的，急死人。快说，不过什么？”果真，白娘子上套了。
“我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