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晨——这个清晨并不是童话故事中那么富有喜感和浪漫色彩的清晨，而是主人公瞪着一双血红的眼，黑着眼圈醒来的一种现实主义清晨。由于不希望刚上大学的新生太具活力而惹出种种麻烦，他们总有办法让一切童话回归现实。
没错，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清晨。月已悄无声息而下，太阳却还没有升起的默契。就这样天空一片晦暗，照耀着人烟飘渺的通往学校的路。
我走过路边摊，驻足，考虑了一会打算提前买份早点——毕竟在大学食堂里和学长学姐们挤来挤去可不是一件轻松惬意的事情。我站在卖肉加馍的小摊前，要了两个肉夹馍，一份素一份荤。
这家肉夹馍摊给我的印象非常好，原因在于他们的坦诚为人。他们在摊位设了一个钱桶，让顾客自己交钱找钱。他们这种设想非常周到，因为一来可以保证他们手中的食品不经过手中钞票的污染，另一方面又能够保证他们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不用担心找钱出了差错。但这一切优越性都建立在顾客坦诚的前提下，而据我的观察，他们是信任他们的上帝的。这种坦诚的相信让我不由自主地也学会去相信他们。我是他们店里的常客。
“你们起来蛮早的……”冷清的街道需要一些寒暄。所以即使我知道在这个凌晨六点钟说这种话没什么意义，我还是随口顺了出来。
“嗯。我们四点多钟就起了。”他们始终是商人，商人永远要在顾客到来之前保持清醒。
“好早。”我依旧是无意识地说着。“你们这样一天一般能赚多少？”问出这句话我就觉得有些后悔了，因为我一直认为这种问题有些商业机密的性质，就像女人的岁数一样属于交际的禁区。然而对方倒是很随意，说道：“一天可以有一百多吧。”
“那还不错嘛！”一个月三千呢！
“可是我们是几个人啊。”他苦笑一下。“这是素的，你拿好。”
清晨又陷入沉默，现实卡在喉咙里让人说话难受，尤其是我们这些未经风雨的孩子。
隔壁摊位卖豆腐脑的大叔走了过来，给肉夹馍摊点的两个人一人一杯，随即手从桶里拿出几枚硬币。整个过程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仿佛他们天生厌恶交流厌恶买卖。
然后一枚硬币滑落了大叔的指尖，在漆黑的地面飞速运动，不知所踪。
大叔先把手里的钱放进口袋，然后弯下腰，往地上看了看，眉头微皱。“这今天还没开张呢！不吉利啊！”他侧着身子，头拼命往下靠，想让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每个角落。可无奈的是天空实在太过晦暗，而本身带有金属光泽的硬币在传递过无数双手后也变得黯淡无光，这导致寻找硬币无异于海底捞针。
“哎！”这种叹息我听过很多次，但大部分都是同学在考试之后发出的。
“要不你再拿一块钱去？”肉夹馍兄弟中的一位很慷慨地说。
“算了，算了，我再找找。”他也从略微的灯光下消失，挪进黑暗中去寻找那枚不吉利的硬币。但仍旧一无所获。
“等天亮一点再说吧！”大叔最后无奈地下了结论，我可以想见他一整个上午都是怎样的心情，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可能就是我们支持的国足输球时的感受吧——“下一场，下一场会有转机。”
我没有多逗留，拿着我的早餐步向学校。天空依旧晦暗，但它迟早会亮。只是现在，我们都只能默然抬头，静对黑暗。童话中，也不是没有阴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