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乡韵依依
8、那山那水那山歌山仍依然,重重叠叠,洼洼峰峰,只是历经几度野火焚烧之后,如今便再也见不到那一片片繁茂的油茶林,满目荒凉的是那遍野的枯茅在秋空下抖瑟。还好,泉水叮咚,山溪长在,并不因秋气枯萎而断流,那
8、那山那水那山歌山仍依然,重重叠叠,洼洼峰峰,只是历经几度野火焚烧之后,如今便再也见不到那一片片繁茂的油茶林,满目荒凉的是那遍野的枯茅在秋空下抖瑟。还好,泉水叮咚,山溪长在,并不因秋气枯萎而断流,那一条条,一涧涧,击石洗滩,筝拨弦敲,跳过崖壁,趟过平原,在一个个秀气的山里妹子裙裾边缠绕,然后不舍地走向山下去。
这让我不能不想起久违了的那牛仔癫子的山歌声。
牛仔癫子的山歌声音域辽阔而悠扬;
牛仔癫子的山歌声悲凉中亦不乏洪亮;
牛仔癫子的山歌声在南塘山冰岭上漫山遍野都是……
然而,初次听过牛仔癫子的山歌声的人都想哭,会忍不住落泪。可是,南塘山一带的人们听牛仔癫子的山歌声久了,便麻木了,漠然而无泪。大人小孩都说:“听,牛仔癫子又打山歌了,咯家鬼癫子!”但若是一长段时日没听见牛仔癫子的山歌声,人们却似乎又有所失:“呀呢,牛仔癫子死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一段年月,南塘山的那山那水似乎都与牛仔癫子相关联,山民们的生生息息都似乎与牛仔癫子的山歌声同生共死而灭。这是南塘山的一段奇事。
牛仔原本不是癫子,清清亮亮的、好聪明的一个后生,中等个子,还有一个充满文气的官名,但是后来癫了,人们便慢慢地忽略了也忘记了他的那个文气的官名,又因为癫了以后,家里便让他成天牧牛,“牛仔癫子”便渐渐叫开了,一直叫到这如今。
牛仔癫子那个小山村离我村子不过两里来路,他村子在山腰上,我村子在山脚下大垌场的溪沟边,牛仔癫子读小学读初中时都得打从我们村边过。所以说,我是看着牛仔癫子长大成人后来又癫的。
那时候,尤其又是他读初中的时候——虽然我并没教过他的书——但他似乎很喜欢我,常在礼拜六下午放学回家途中来我家等我回家(那时学校是周六制)。他说他很喜欢语文,爱好写作,想向我瞟学点语文乃至写作方面的东西。我曾应他所邀去过他家一两次,他拿出自己的毛笔字习作以及年节时写的对联给我看,他的那个忠厚老实的父亲还就儿子的好学问过我“我咯家奶仔会有出息吗”的话。而我也确实很喜欢这个后生仔,甚觉得他勤奋好学,有聪明的天份,只是有一点似乎不够男孩子气,柔柔的,话不高声气不大。那个时侯我就想,这可能与他成长的艰苦家庭生活环境以及他忠厚老实的父母影响有关系。我对他那个忠厚老实的父亲说:“你老咯家奶仔肯定会有出息的。”
初中毕业以后,牛仔癫子没有再升学,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家里困难,姐姐嫁了,他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老弟,而父母已老了,弟弟还要念书,他成了家里应该是主劳的男儿。那时候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初,我们那个偏远山区的农村几乎都很贫困。
牛仔癫子的那个村子不大,二十几户人家,更没出几个读书人,牛仔癫子初中毕了业,加之他书读得比较好,还写得几个算得比较清秀的毛笔字,便成了他那个小小山村里的“秀才”,村人们一致推举他当了队里的会计。这一下子,牛仔癫子至少在他那个小山村里出人头地成了“凤凰”。他村里一个姑娘爱上了他,那姑娘我也认识,长得不算太漂亮,但也清清秀秀。两家乐得为他俩订了亲,牛仔癫子的父母按照乡俗给姑娘家过了彩礼。大约是一两年后,姑娘家强行解除了婚约,原因是牛仔癫子及一家人太懦弱老实。而后不久,牛仔癫子就癫了。
牛仔癫子发癫与别的神经病人不一样,不哭不闹,更不发狂打人,起初的时候,他只是常常一个人发呆,有时窝在屋里头,有时候窜进他湾村后的冰岭上那一片繁茂的油茶林中呆呆的坐着,一坐常常就是一整天甚至两三天,不吃不喝不回家,也有时候走下坳,来到我们垌场里那溪流上头的那个堰头上坐坐,呆呆地瞧着清亮的溪水撒着欢打着小旋涡哗哗的流向下游去。
星移斗换,年复一年,南塘山每天都会把昨天的那个太阳从后山背脊上重新托起,山民们每天都会晨昏熙熙地重复万千遍老祖宗传袭下来的生存条理,耕作着自己命脉里的那重重的流喘声,泱泱生民中的一个后生子就这么癫了,除了起初的那时常听得牛仔癫子母亲的呜咽声以及乡亲们的叹息声之外,似乎便静悄悄地湮没在了南塘山那厚实的山岚雾瘴中,慢慢地就不再有人谈论了。
然而,不知是过了一年还是两年,人们非常惊奇:南塘山冰岭上的那繁茂的油茶林中忽然唱响起了嘹亮的山歌声!那山歌虽然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绝对是正板正腔的山歌调!
牛仔癫子打山歌了!
牛仔癫子居然会打山歌了!
牛仔癫子的山歌声非常好听,音域辽阔,高亢悠扬,甜润而凄美!
牛仔癫子竟有如此洪亮甜美的歌喉和音质,这让人们大为诧异,简直要对他刮目相看了。这不能不说是南塘山的一大奇闻呀!
“对面(呃)山上(额哦吔)一家(咯)鹅,哥打(吔)山歌(哦哦额)等妹(了)和。”
“垌里(呃)港上(额哦吔)水打(咯)转,妹子(吔)洗脚(哦哦额)花花(了)旋。”
“日头(呃)出山(额哦吔)云在(咯)天,茶籽(吔)溜溜(哦哦额)爷洗(了)田。”
……
沉睡了千年万年的南塘山似乎一下子苏醒了,因了牛仔癫子每天高亢悠扬的山歌声;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茶林一下子焕发出勃勃生气,山雀子居然翻飞得从来没有的高,似乎也因了牛仔癫子每天高亢悠扬的山歌声。
牛仔癫子已经不再会做事了,家里买了一条大黄牛让他放牧。
每日里,牛仔癫子牵着他的大黄牛走进村后冰岭上那繁茂的油茶林中,晨起进山,夕落归栏,一根竹鞭,一把毛镰,背脊上背着一剪茅草或枯枝卷儿。
每日里,只要天不下雨,南塘山冰岭上的油茶林中都会成天的唱响着牛仔癫子那高亢悠扬的山歌声,云也悠悠,水也潺潺,然而乡亲们听出的不是欢乐而是悲凉,是如哭的行板!曾经多聪明好学多标致的奶仔,就是人太老实柔弱了一点!
有个礼拜天,我刚好在家,看见牛仔癫子下山来到我们垌场的小溪边,我即向他打招呼:“牛仔,你下来了,还认得我不?”
“认得,你是黄老师嘛。”他傻傻地笑着,已经没有了过去与我的亲热劲。
我说:“牛仔,你为何就这么想不开呢?”
他仍旧是傻傻地笑着。“嘻嘻,你在教书奥,你老婆冒教书奥。”
牛仔癫子是实实在在的傻了,已经无法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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