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睡觉了，想着会睡到天明，却未料还是半夜中醒来。《吠陀经》说："一切知，俱于黎明中醒。"我却很久没有见到黎明了，深夜不睡见到的黎明和黎明醒来见到的黎明应该是不同的，效果区别类似于二婚和初恋。这七八年来见到的黎明确实不多，不是迟到就是早退，或者干脆是到了黎明却睡眼朦胧了，一个已经睁不开眼皮的人已经没有心思欣赏美女的风姿。
多年前的八月十五，我喜欢看八月十五的月亮，总会听新闻或打探消息，确定在什么时刻月亮是最近的，那夜我记得清楚，是4点45分月亮最近，据说也是最亮。除非虚妄的欣赏才一味的讲求距离美，对于真实的欣赏，如有胆略的战友一样，自然越近越好。我那个时候有个笨重的闹钟，形体庞大如一块砖头一样，声音洪亮，我就定到那个时刻，其实还没有等到闹钟响，自己竟然起来，据说人体自己就是有闹钟的，只要睡觉前给自己连说三遍什么什么时候醒来，到时候一定能醒来，我醒来的时候也是4点45，激动得不得了，觉得是老天都要让我看到最近的月亮，卡尔维诺好像有篇小说，说人在月亮离地球最近的时候爬上了月亮，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卡尔维诺，只是可能爬上月亮的想法或者类似，因为我知道月亮里有嫦娥，卡尔维诺却不一定知道。或者就是想看看最亮的时刻。等我到了外面，天上根本没有月亮，阴天。
等我回到屋子里，把闹钟调到5点半，接着睡觉。那时候是高中，有早自习的，我虽然在那个时候还学习不好，却从来不旷课，也不迟到早退。最多是看着表算准下课铃声，在将要下课的十秒钟前从座位离开，走到门口恰好下课铃响。一般去的都很早，因为家里离开学校有很远的距离。那是我高中时代唯一一次险些迟到的日子，因为我调整了闹铃但是忘记了打开了。我睡梦中，看到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超短裙，上衣好像也是白色的，从我的房门走进来，外面阳光灿烂，可以看见那种温润的黄，她坐在我的床头，其实就是我的头边，说，该上课了。
然后我就醒了。那个女孩我当然认识。当时喜欢她呢。我们班的。这个梦非常的清晰，很多年后模糊的只是是不是那天，因为有时候觉得是高考的中午，她来梦里叫我的，因为我差点睡过了考试。
总之，高中的时候常常能看到黎明，每天都要早早起来，天有时候还没有亮，路上的空气也是新鲜的，那个时候我们住的地方出门就是田地。我常常夜里大便的时候也跑到哪里。因为觉得对他们可能更有用些。
那时候黎明都有些什么却不记得了。街上的人很少，我骑着我那辆没有车闸也没有铃铛也没有前瓦的“红旗”自行车，高高在上的越过路面，到了学校才有人，学生很多，都匆忙的赶来，基本就没有说话的。人很多，都不认识。
现在想想，黎明的好，可能就在于安静不说话。很少有人在黎明说话的，大多在黎明愣住。而愣住，除了天生什么时候都愣住的人之外，愣住表达的是一种对美的惊叹。真正的美降临的时候人往往没有言语，因为不相信。万物如同在黎明中初生，那是奇迹。所以我屡次劝那些想心情好，积极快乐的人能早睡早起。最好再运动一下。比如跑步，既看了风景，又锻炼了身体。
高中时代以后，几乎就很少看到黎明了。看黎明如同看一个女人化妆，或者说是看西施到河水边洗脸。而醒来的迟了，就看到只是戴上了面具的天空了。大学时候只记得一次早起，为什么早起，怎么起来的都忘记了。总之是早起了。
然后就到校园里跑步，我们校园很大的，然后看到很多人，男生女生，都穿的很简单，跑的很愉快，人会渐渐多起来，树上的叶子也仿佛渐渐才睡醒，甚至那些高楼，我甚至怀疑图书馆里的书也是才睡醒。
在大一的时候好像还有早起的点名制度，每天六点学生都要起来，然后集体跑步，不过我们系人多，一般都是班长负责，都是迷迷糊糊的从楼上走下去，走到操场或者集结地点，报个到就回来了。后来好像制度换了，不再用班长点名了，改成查宿舍，系里面查，就闭着眼坐在床上，检查的人开门看一下，见到没有躺着的，就算过关了。有次，检查的人来晚了，我又躺下了，结果还被记了名字，辅导员还批评了我一顿。后来查宿舍的制度也取消了。校长可能觉得应该给一个学生自由选择的空间，让喜欢早起的早起，喜欢睡觉的睡觉。如果大学都不能给一个人自由，恐怕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能给予一个人自由的地方了。
被强迫早起的时候，竟然也没有注意过黎明。
神在黎明也会新生，魔鬼在夜里游荡，我怀疑是因为魔鬼也太孤独，所以常常在夜里唤醒我作伴。只是他也不爱说话，就坐在床上看我，我说天明了，你走吧，然后割下一块肉来喂给他。

金州。2007。6。16。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