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古稀的老李已病入膏肓。病床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一周前，老李突发脑溢血入院，全市最好的大夫都会诊过了，一是老李年纪太大，二是溢血面积太大，动手术也于事无补，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三次。这三天来，儿女、亲戚、街坊、子孙走马灯似地在他床前转。老李已口不能言，只有一只手还能抬抬，配合一下表情。大伙见他总是睁大双眼，嘴唇嚅动，急于要说什么、想要点什么。
“爸，您想吃点什么吗？我做了您最爱吃的酱肘子！”贤惠的大儿媳把保温盒递过去，老李一手推开了。
“爹，你是惦记国外的小妹吧？她刚打来电话，正往回赶呢！”二儿子上前握住老李那只手，老李眨眨眼，微微摇了摇头。
“爷爷，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雪球！”孙女小娟把只大白猫放到病床上。它曾经是老李的宠儿，在家里的地位比儿子们还高。此时老李呼吸有些急促，努努嘴示意把猫抱开，然后闭上眼索性不理人了。
“唉，爸倒底想要什么呀？”“是啊，把咱妈过去的照片给他他只是看看，他原来的那些奖状拿来他看都不看。”“可是老李的眼神分明是很想要什么啊！”病房外，儿女和街坊们都在猜。
护士进来给老李喂了点水，老李的眼光又开始不安起来，抬起那只手，哆嗦着，依旧想要点什么！
“老班长，老班长，我看你来了！”门外急匆匆走来一个中年男子，眼尖的立即认出这是本市最大的运输公司的董事长王强。看到王强，老李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老班长，多年不见，你怎么……”，王强的话有些哽咽，“当年在钻台上，多亏你救了我……”没等他再往下说，老李明显地激动焦燥起来，呼吸也急促了，“爸，你到底想要什么呀？”儿女们无奈地问。王强看看大家，又看看老李急切渴望地看自己的眼神，心中忽然一动，“老班长，你等等！”说完出门驾车急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王强拎着一个普通的样桶飞奔而至。来到老李床前，轻轻把盖打开，一股浓烈的原油味四溢开来，老李两眼放光，一挺身竟坐了起来，用那只手撑着身体，近乎贪婪地靠近样桶，耸动着鼻翼，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起来。一屋子的人一个个眼泪扑拉拉往下掉。
整个下午，王强留在老李身边，与老班长说起当年他们一起钻的第一口油井，说起那些堵穿孔、看井护站的日子……老李一直微笑着，那只小桶始终不曾离手。
第二天一早，老李走了，嘴边还带着笑，眼角有滴泪，那只手放进了样桶里面，整只手泛着黑幽幽的光，散发出浓浓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