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一片灰色，阴云密布，风不时地撕扯着萧瑟的树木，地上片片落叶打着旋儿，冷顺着她单薄的衣领直往上钻，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双手抱着冰冷的脸，踉踉跄跄往车站赶……
她叫燕子，是一家高级餐厅的服务生，今年刚好二十，豆蔻年华她却漂泊在外打拼，如今工作了三年，仍未爬上个一官半职，心里憋屈，又想到今早的事，不禁潸然泪下。
那是一片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时时梦魇一般缠绕着她，她有时在想，命运如此弄人，与其活的痛苦，不如早早解脱。
这是气话，真的，她心里一点儿不好受，上天给了她如花的容貌，为何对她这般冷酷，她不止一万遍地质问上苍，我招惹谁呢？前世我欠谁的债务呢？
面对生活，她失去了往日欢歌的笑脸，她天资聪颖，心地善良，睹物伤情本就多愁善感，她想，如果生活是一首曲子，那她绝不会弹奏忧伤离异，若是一段舞曲，哪怕插上一小段，她绝不会悄悄一个人暗夜里流泪，她真想变成一个休止符，她很羡慕白雪公主，她一旦心动，情感便滋生得乌烟瘴气。
燕子，多么美好的名字，她感觉用在她身上特别扭，一个身轻如燕，自由自在，一个窗含西岭千秋雪，春风不度玉门关。命途多舛降临在一个无知的少女身上，不知该如何形容，无疑将是雪上加霜，满地落红；无疑将是一场浩劫，凄风冷雨。
那年三月十五，一个月圆的晚上，月光如瀑，一切在夜色的雾白里，显得更加静谧，微风送来远处花的清芬，好惬意。燕子刚做完作业，只听得屋外人声鼎沸，她慌忙跑出自己的屋子，一看那场景，吓哭了，她不顾一切的朝人群中挤进去，声嘶力竭地大喊妈妈，妈妈……
年轻的妈妈就这样离开了她，她走时燕子才8岁。
燕子，你的作业呢？老师不知问了多少遍，同学们发现燕子沉默寡言，不爱和同学一块儿做游戏玩耍，一次，她的同桌发现燕子写日记，感到好奇就偷偷看了，看后他吓了一跳，忙把情况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得知燕子妈妈被病魔无情夺取了宝贵的生命，这孩子孤苦无依，不禁伤感地摇摇头。
一个中年人在厨房忙碌着，瘦小的身影晃来晃去，他听见跨进来的步子，忙放下手里的勺子，用毛巾揩揩手，不自觉地摸摸那双忧郁的眼睛，转身低头道：“王老师，请到里屋|……”
这是燕子的爸爸，一个砖厂工人，曾下了十年苦，饱经风霜，为了妻子的病，他忍辱负重，加班加点，一刻不得闲，一月九百块，干的却不是人干的活，一天到黑推车拉砖坯子，手磨破了，流血就跟吃方便面一样，是家常便饭。
他省吃俭用，把辛辛苦苦积攒的钱寄回家，为了爱人的病，他整整吃了十年苦，外人的白眼，老板的断喝，亲人的不理解，孩子的学业，都向他压下来，他累了，就吃包方便面，渴了就喝几口开水，口一直觉得老苦，老臭，他连牙膏都舍不得买，生活就是咸菜，泡面，泡面，咸菜。
这些并不苦，他想哭，哭不出，他做梦都想喊，喊不出，他的心不知分割成三块，还是四块，老觉着疼，莫名的痛，但他是有希望的，老盼着春节，回家看看，妻子多美丽，女儿多可爱。
王老师走进屋，扫视了一眼，满目狼藉，心也沉沉的，他告诉了燕子在校的异常，包括日记本写的内容，燕子爸祈求似的让老师多开导开导。
噩梦还是来了，妻走了，燕子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为了孩子，强打精神，辞了职，做起了家庭主妇。
燕子在王老师的循循诱导下，情况有所好转，学习也比较刻苦，每次都得优。可好景不长，那年初二，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燕子踏上了去深圳的客车。
她手里仅剩下五块钱，肚里饿得慌，去超市买了包方便面啃起来，她看着这个陌生的
世界，高楼林立，车辆川流不息，显示出一派热闹繁华的气象，她怯生生的缩着头，摸摸发凉的鼻尖，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有些后悔，她真想呆在校园读读书，写写字，还有一个人偷偷跑到妈妈墓前，哭诉她有多想妈妈，真想妈妈的怀抱，好温暖。
但她又责骂自己，不能让爸爸再吃那么多的苦，这对他不公平，爸爸该眯眯眼休息一下了，爸爸无数个夜晚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可爸爸一定很担心她，是不是到处找她，爸爸一定是哭了，这时她也啜泣掉泪。对，给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在挣钱。
一个长途电话打到王老师办公室，她对着电话就是哭，直到电话亭的阿姨看不下去，就挂了，她什么也没听见，心疼啊。
她身无分文了，擦擦泪，咬咬嘴唇，理了理不清的思路，对，得找个工作，她从一个店里进去，轻声问，这里要人吗？人家很惊奇，指手画脚，意思是听不懂，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又问了一遍，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儿说行，明天来上班。
她走出去，不一会又进来了，现在上班可以吗？
老头儿先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示意行。
燕子在这里一干就是三年，这是一家杂货铺，整天取货，卖东西，燕子负责各种勤杂工作，不太累，就是闲不下来，一直得站着，动着，一年下来，燕子给爸爸买了平生第一件衣服，一套休闲服，一双黑皮鞋。
寄回家的那刻，燕子爸哭了，嚎啕大哭，真的一点不像男人，泪如泉涌，不知多少次她期盼女儿，他想通了，她选择了这条路，他只能把苦往心里咽，希望即使灰飞烟灭，也只要儿女平平安安，他也心满意足。
这次，他心里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意，平生以来最感动的一次，女儿长大了，她还健在，她还记着他的爸爸，她没有忘记这个家，尽管只有两个人，天涯各一方。他一遍遍抚摸衣服柔软的料子，会心的一笑，心总算石头落地了。
自从燕子离家，燕子爸整日不吃不喝，别说干活做饭了，三邻四舍今儿你一顿，明儿我一顿，给他送饭，几个月他像瘫了一样，他在等女儿的消息，不知她是怎么过的，在家有爸爸做饭，外边他是知道的，好人不多……，他哭了睡，睡了哭。
这下可好了，女儿有钱了，她吃喝不成问题了，燕子爸慢慢好起来。
可这家店老板说她手脚不利索，招待客人不周，一年没奖金，三年下来还是没有多少钱。
这三年，燕子无一日不想着早去的妈妈，念着辛苦的爸爸，还有那个充满读书声的校园。她横下心尽量节俭，少买日用品，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