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的故事

大黑的故事

公助小说2025-11-08 11:16:26
大黑是一条公狗的名字。它的主人,是我们村的生产队长(就是我在专辑总序中提过的那位故事能手)。我第一次见大黑,就立刻喜欢上它。也许由于我属狗吧……知青生活的第一餐饭,是在队长家吃的。因为知青户锅灶都还没
大黑是一条公狗的名字。
它的主人,是我们村的生产队长(就是我在专辑总序中提过的那位故事能手)。我第一次见大黑,就立刻喜欢上它。也许由于我属狗吧……
知青生活的第一餐饭,是在队长家吃的。因为知青户锅灶都还没有呢。一进队长家院子,大黑象头凶猛的美洲豹、呼一下窜出对着我们狂吼,把女知青们吓得几乎瘫倒……队长“嘿”地一声斥训,大黑才稍稍安静下来。队长老婆赶快把大黑轰出院子,把我们迎进门。
吃饭的时侯,大黑无声无息地溜进来,静静坐在我旁边。我每往小矮桌上夹一次菜往嘴里送,大黑的眼睛便会随着筷头上下移动;眼光充满诚实的期待。我故意滑落一块肥腊肉在地,然后用手捡起招呼大黑过来……就这样和它交上了朋友。
大黑是队长老婆从娘家抱来的。刚断奶的时侯它浑身雪白,胖乎乎的煞是可爱;谁知:养着养着、换了几次毛,竞长成了一只大黑狗,把队长的母亲和媳妇高兴坏了。农村对狗的优劣判断标准是:一黑、二黄、三花、四白。也就是说,黑狗最好。大黑果然不负众望,才两岁,它便在全村二十多条狗中称王称霸了。它形体硕大,嘴筒子又粗又长;两眼阴沉而忧郁,时时闪现怀疑的凶光。开春时节,交欢的狗儿尾对尾紧紧连在一起----淘气孩子拿根扁担从它们结合部下方穿过去,把作爱的狗儿高高抬离地面……尽管痛得嗷嗷叫,可激情中的爱侣却死活不肯分开……这时若被大黑抓到“现场”,公狗母狗会奇迹般地分身----公狗逃遁;母狗自然是媚态万千地接受更强悍的大黑……队长对此的解释是:公狗跟男人一样----行房时若被所惧怕的人突然闯进,会被吓出阳痿……
日子久了,村里的狗儿们似乎掌握了大黑的妒忌心理,偷情时一定远远避开它们威严的主子;或村口,或干脆在自家院里……反正就是不能让大黑撞见;免得中途坏了好事。
山下村民进山砍柴,路过我们这个二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大黑总是追咬不放……它那低沉而浑厚的吼声一起,全村的狗仿佛听到将军的号令、都从不同方向赶来御敌。砍柴人带来的狗,早吓得夹紧尾巴一溜烟逃走,任凭主人怎么唤都唤不回;弄得很没面子。生人要是防备不当,大黑经常会在他们腿上留下难忘的纪念。
桃子熟的时侯,生产队在桃园里搭个草棚,派社员带着自家的狗儿轮流进山守桃,以防偷窃。轮到我时,我便向队长借大黑进山做伴。守桃园可是美差----吃的米粮尽管从生产队粮仓里领取;吃多少,秤多少。树上的桃子可以吃个够;哪个红摘哪个……晚上带着大黑四处巡逻,扛着农会当年留下的那把老火枪。有天晚上,我在睡梦中被大黑的叫声惊醒;急忙出去看动静,叫声却停止了……没一会,大黑叼着个东西回来,打开手电一照:我乐坏了----大黑抓到一只肥大的野兔……第二天的清炖野兔,我与大黑共享。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鲜美野味;兔皮还被我晒干后,绷在一只小板凳上;坐着画画可舒服了。
抓个兔子捕只田鼠对大黑来说,乃是稀松平常之事;这狗儿的灵性,讲述着一桩桩难于置信的故事:
队长的父亲是个沉默的老头,平时难得听他说句话。六十年代初发生大饥荒时,他偷过生产队地里几只红薯,被抓到农会里吊打;还被当众灌过一瓢稀屎……从此以后,他便很少说话了。家里一有钱,他就买酒喝;好不容易砍柴挑下山卖了,他一定在镇上小饭馆全花光。半夜三更,喝得醉醺醺的他才啍着小调摸回来……为了喝酒,他可以不顾一切。等鸡、鸭什么都卖光了,他打起了大黑的主意……
一天中午,队长的父亲趁家人出工之机,拿一条结实的麻绳拴住大黑,牵着它下山赶集……聪明的大黑似乎预感到某种危险,死活不肯下山。无奈老头一手拉紧绳子,一手持木棍死劲打;大黑委曲地呜咽着,终于被半拖半打地拉到十几里外的山下集市。
老头以三十元的价格,把大黑卖了;然后到小酒馆一醉方休……
队长媳妇收工后回家做饭,发现大黑居然不见了……以往这个时侯,大黑一定会在身边,陪她到溪边淘米、洗菜;最令人怀疑的是:公公也不见了……她四处唤大黑,却没有任何回应……那天,她把饭烧糊了。
晚饭刚摆上桌,队长正骂着娘,大黑却奇迹般地奔进堂屋,脖子上仍拴着那根麻绳……一家人全明白了!天黑以后,队长爹照例哼着小调东倒西歪摸回家,大黑照例欢天喜地去迎接他。在家人盘问下,老头坦白了整个作案经过,并破天荒地从怀里掏出二十五元钱放在桌上……见到那么多钱,儿子和媳妇也就不好再说他。毕竞,大黑己经平安回来,还给家里带来一大笔意外之财。要知道,当时农民辛苦养一头猪交给政府,得钱也不过才六十元。
没多久,队长爹酒瘾又发;他重施故伎----又把绳子套在大黑脖子上……
这一次,老头多了个心眼----他用刀在绳子的脖套部位,分别割破几个口,让绳子只连着一点线头,然后用大黑脖子上那长长的黑毛掩盖住;当生人牵过疆绳,领着狗儿踏入陌生领地,强壮的大黑势必猛烈抗拒----用力一挣,绳子必断;大黑便可全身而退,再次返回主人家……新主人此时望洋兴叹,眼睁睁看着大黑绝尘而去……两条腿咋跑得过四条腿?半头猪的钱,就买一根破绳子紧紧攥在手里……
陷阱设置好以后,大黑似乎明白了自己将要完成的任务,与主人达成了共识和默契,顺从地跟着老头朝山下进发。
大黑一上集市,立刻有人围上来问价。有夸它毛色好的,有赞它长得肥的……老头开出一口价:三十五元拉走----不还价!在队长爹绝无商量的强硬态度下,僵持己久的一名狗贩子终于掏出钱交到了老头手里,同时接过了绳头……聪明的大黑此刻老实极了;既不叫,也不挣,乖乖跟着新主人扬长而去……
买狗的人牵着大黑在半道上会发生什么事,读者心里明白。
队长爹收了狗款,急忙钻进小饭馆;一方面怕买家找回来,一方面也想着痛饮……一切和上次一样----当他象梦游的野鬼深一脚浅一脚摸回宁静山村时,大黑早己等他多时了……狗儿扑上来,把前腿搭在主人身上,舔主人的手;亲热得乱作一团。
就这样,大黑前后被“卖”过七八次;每次它都成功上演胜利大逃亡的好戏。队长爹害怕被买主们寻见,不断变换交易地点;最远曾赶过三十公里外的集市。无论被卖出去多远,大黑永远不会迷失方向,总能平安返回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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