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
青色的风扰乱了我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的睫毛和纤细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我伸出小指,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撩开,重新审视了一遍纸上的字,之后郑重地折叠,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我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把信纸叠成好看的
青色的风扰乱了我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的睫毛和纤细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我伸出小指,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撩开,重新审视了一遍纸上的字,之后郑重地折叠,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我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把信纸叠成好看的心形,再洒上劣质的香水。固执地认为把心形的信纸展开同样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转过头,接过纸条,低头打开。我盯着他看。他的睫毛很长,浅褐色的,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我看见他微微蹙眉,之后把纸条重新叠好。
“你的?”
“嗯。”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又蹙了一下眉,别过头去望着窗外,递给我一只耳机。“听吗?”
“不。”
“不喜欢?”窗外明亮的光线刺得我眯起了眼睛,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张精致的黑色的剪影,贴在窗口。
“我不听一只,耳朵疼。”开始不自主地玩弄裙角的花边,“对乐队也不够尊敬。”
他报以轻蔑的一笑。
裙子是浅米色的,一边垂至我的小腿,一边刚刚到膝盖,短的一侧饰有缎带。我非常喜欢这条裙子,是他送给我的。一个男生送裙子给女孩子,这让人匪夷所思,因为那个女孩既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也没有半点儿要追求我的意思。他说,觉得适合你,就买来送你了。我说你可真有思想,下一次要不要送我胸衣内裤什么的,我提前告诉你尺码?现在,他索性关掉了CD机,自由伸展他的胳膊,像一只吸食了鸦片的猫。
“看。”他指给我。我们之间的交谈总是非常简洁。
“什么?”
“天。”
“很漂亮。”我的头发再一次被风吹起,发香清雅,淡淡扩散开。
“还有云,树的叶子,被阳光照着真可爱。”他说。我把头稍稍仰起来。
“我初中的时候,中考在即。记得那一年很热,热得连蝉也叫不起来了。我刚好挨着窗户,窗外是一棵繁茂的大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反正树叶很宽,会有数不清的美丽的毛毛虫在上面啃树叶。
“那段日子,好像过得很快,但又不是。现在回忆起来,那几幅画面就翻来覆去的放映:我坐在树下的台阶上,同学在不远处卖命地玩着篮球,我神情恍惚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一场免费的无声电影;我习惯抱着我的校服,上面是大段大段的歌词;我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天,会有不小心跌下来的毛毛虫慢吞吞地爬到我的身上。它们把我当大树了,其实我不是。它们的倔强令我不忍,于是很小心地把它们吹落,它们从头再来。后来我明白了,我用三年的时间换回来几幅潦草的画面,讲述我和几个毛毛虫的故事,感人肺腑。那一年站在我身边的同学,我忘记他(她)到底是谁了。
“那一年唯一给予我慰藉的,是窗外那棵树。它的颜色,它的气息,还有沙沙作响声音。它好像是有生命的,要指给我看什么。眼前的是是非非向我证明了一件事情,就是我原来还是活着的。每天傍晚,夕阳打在浓绿的树叶上,树欣喜地摇摆着。那一刻,世界上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了,时间以有形的姿态狂奔,景象变得模糊。”他对着空气自语,“后来,我后来才发现,那年夏天,屋子里始终是漆黑的。我一个人在窗口,巴望着,外边是一片我永远也无法描绘的明媚。”
“是阳光。”
“什么?”
“是阳光,不是什么绿色。阳光总给人安慰。”我说。他不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他说:“是阳光。”我笑了一下。
“天气真好。应该在阳光下睡觉!”他说,我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写这个?”他抖动手上的字条。
“我……不知道。总是希望有人可以陪着我,我说话时他会微笑地听着,永远不会感到厌烦。然后我说累了,我们就一起听音乐,一起晒太阳。我曾经有一只杂种狗,是我捡来的,它是我最好的朋友。它昨晚死了。”
“对不起……去哪?”
“没想好。”
“我会陪你。”
“每天陪着我!”我急得快要哭了。
“怎么可能?我会送你一只狗,一只够不够?你们互相陪着,你们都需要彼此。”他总是那么理性。
我们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你怎么过学校的围墙?”他突兀地问起。
“我爬上去,然后跳下来,你要接住我。”
“你穿裙子……”
“我会注意。”我有些不耐烦。
他沉默下来,静静地喘息。他迎着阳光闭上眼,用手指甲扣着因浸水而起皮的墙壁,“下课好吗?”
“好。”
“现在,你闭上眼睛,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他轻柔地说。
“干什么?”
“感觉风。你能想象它其实是有形的吗?”
“……我能。”
“你知道吗?你是如此让人怜惜。我常常想,是你照顾狗多一些,还是狗照顾你多一些?”
“虚。”我伸出食指贴在嘴唇上。
当我站在学校的大门外,仰视教学楼时,突然发觉天空竟是那般澄澈透明。锦缎一般的云被生生拉扯开,若即若离。那一刻,那种纯洁让我一下子流出眼泪来。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天空,或者不如说我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天空。
我们漫无目的地游荡,他低着头。我褪下水晶手链在手中把玩。
“我忘了把CD带出来。”他说,“我们去哪?”
“去划船。”我信口说道。
他抽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六点半有晚课的,我们几点回来?”
我站住了,歪着头,扬起眉毛看他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提起:“我们不回来。”
PS:文字写于一年前,同样正值初秋。秋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叫人无论怎样都能很快地平静下来。我安心地写,字里行间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创作环境:子夜晴喝大杯的白水听《悲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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