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那草地
草正盛,到处都是浓郁的青翠,入眼及内爬上心头。时光流逝的方向不经意间逆转,那些已尘封许久的影像仿佛是鲤鱼打了个挺儿猛然跃到岁月之上,由斑驳逐渐清晰。小时候,村的北面是宽广的草地。草地之中有好几条贯穿南
草正盛,到处都是浓郁的青翠,入眼及内爬上心头。时光流逝的方向不经意间逆转,那些已尘封许久的影像仿佛是鲤鱼打了个挺儿猛然跃到岁月之上,由斑驳逐渐清晰。小时候,村的北面是宽广的草地。草地之中有好几条贯穿南北排水沟,沟里总是长满郁郁葱葱的芦苇,像一条条墨绿的细线把草地分成了整整齐齐几个硕大的长方形。草地中的绿浓浓淡淡随意地分布着,偶尔还会有一些红褐色的野菜参杂其中。花儿是少不了的。或一丛丛或星星点点弥漫在草的间隙里,尽展着妩媚。草地边缘的农田里,秧苗纵横有致地排列着,锄地的人偶尔直起腰撩起衣襟擦几下黑褐色的脸,眯着眼望着不远处的树梢,感受着从那里划过来的微风中薄薄的凉意。倘若田里没有人,草地上慢慢蠕动的羊群便渐渐的乱了阵脚。先是一两只,紧接着就是群起而上。美味当前,这些平日里温顺的家伙都突然变得像梅花鹿般敏捷。这时,准会有几个小孩从树荫下倏地跃起,一手挥舞着荆条狂奔阻挡,另一只手里紧紧捏着的用草茎穿成的蚂蚱串也跟着剧烈地摇晃不止。
那是个晴朗的傍晚,西斜的阳光柔和的熏染着每一根草尖。我独自坐在在排水沟凸起的坝上,如一叶小舟被无尽的绿意轻拥着。小小的心思宛若鼓足了风力的帆穿越过未知的漆黑,定格在茫茫时空中的某个点上:那时我已长大,风华正茂且卓越不凡。在我的带动下,全村甚至周围的村庄家家都在养那种有着洁白的长绒毛、红宝石眼睛的兔子。经过这里汁液丰美的菜草的喂养,只只都肥硕如同乳猪。这片草地的最北端有两大排属于我的厂房。厂房里聚集着从各家收来的兔子。经过不同程序的加工,就变成了鲜美的肉罐头、雍容华贵的皮衣、晶莹剔透的工艺品等等。我开着车,巡视、穿梭于歌舞升平之中,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晚霞穿过树梢,为灰暗的房檐镀上一层透明的金光。我坐在村里的一个胡同口,听着那些嫂子、大妈们七嘴八舌地闲聊。刚装在心坎里的那幅画又悄悄地展开。我闭紧了嘴,想象着这些孩儿妈们若干年后是怎样站在红砖青瓦的院落里像养育孩子一样喂养着那些兔宝宝。沾着露珠的鲜草从竹篓里被两只带着花套袖的胳膊抱出来,又被一双酥润的手细细的分成一缕缕,轻柔的送到那长着三个花瓣的小嘴里。院中灶台的火还留着余温,炊烟若有若无,锅盖缝中透出的饭香和墙角静静散发着的花香融在一起,飘然萦绕。
其实我那时还只是在画片里看过白毛兔,因为听过嫦娥奔月的故事,知道那位神仙姐姐飞向广寒宫时怀里抱着如此的一只。只是累酸的脖颈也没在月亮中寻到它的一丝踪影,应该是沾了仙气不再入凡人的眼界了吧。不可望又不可及的向往中,无端的推想它那些还流落人间的兄弟姐妹必然像当时的黄发碧眼的洋娃娃一样是种稀罕物。
终于有机会捉住一只野兔了!那日随着菊一声大叫:“兔子!”一团灰色从一簇草丛里窜了出来。我和菊连忙向前弓了身,张开双臂堵住它的去路,却被它灵巧地从脚边溜走。哪能就此罢休,瞄着它飞跃在草地上一闪一闪的影子,我们穷追不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已经感觉到心怦怦地要从呼呼喘息的嘴里跳出来了,双腿也一直一弯地打着颤。当我们面条一般瘫软在草地上时,那只野兔也一头栽倒在不远处。欣喜过望,我俩围了上去,却发现它一动不动了。它身子只有半大的老鼠那么长,毫无光泽的毛蓬蓬着,骨头一块块地凸起仿佛是直接长在了皮上。也许是只久病的孤儿,残喘着想出来透口气或者找点吃的,偏偏就碰上了我们。我和菊都愣在了那里,呆呆地注视着这个生存于草地又将消失于草地中的小精灵,怅惘袅袅升起,包裹着寂静中的无奈。
所有的草都要经历“一岁一枯荣”的循环。当秋风卷走草地里所有的绿色,这里便呈现出一片苍茫的浅黄。地势稍高之处往往会堆着一个长方形或圆形的草垛。草垛的顶上无一例外着抹着灰黑色的泥盖儿。羊和牲畜已不需用人照管。天一亮它们就走出了家门,自顾个儿地到草地上去啃嚼那些“脱水饼干”。孩子们放完晚学的路上也会看见它们三三两两往回赶,有一两只贪吃忘了时间,孩子们就会在沟里、草垛间仔细地搜寻。找着了顶多就是数落几句,然后一起结伴回家。围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汗津津的鼻尖上冒着几丝凉意。
闲来无聊约上几个小伙伴去草地里拾柴禾。当背着比自己还高的一大筐柴草费力地挪动脚步的时候,满心的骄傲憋不住就都流露在谈笑中了。
后来,这片草地被改造成了稻田。现在又种满了棉花。没有人去深究那些被耕梨翻到地下的曾经,这是时间自然的规律。只是在心境和机缘相融的某个瞬间,记忆这台挖掘机会突然启动,惊醒了那些在某个地方蛰伏着,永久不灭的场景。
南宋章良能诗云: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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