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发现女儿的视力在下降，看东西老是不自觉地往前凑，要么觑着眼。问她有没有感觉，她说没事，还说我神经过敏。是不想在偷空看电视玩电脑时被我唠叨阻止，才没说实话吧？
周末学拉完二胡，硬拉着她去了眼镜店，验光师一测，以前总在一点零以上的视力，这回右眼却只有零点八了，近视五十度！早在我意料之中，却极不情愿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的眼睛便是在高三时突然近视的。那时候住校，赶上学校教学楼整修，上课半日制，每天一大半时间都在头顶悬着十五瓦昏黄电灯泡的宿舍度过；为躲过七八张嘴你合我张的嘈杂，寒冷的路灯底下真没少站过；每天的饭菜油水寡淡，上顿下顿的老南瓜汤泡宽挂面，营养自然跟不上。多方面摧残，我高二还一点五的视力突然就看东西模糊了。开始还能坚持上课，只是座位不断从后往前移。直到有一天，坐在第一排也看不清老师的板书，我才慌了神，躲在宿舍痛哭。是父亲从家中赶来，领我去县医院检查视力，结果是三百度的眼镜从此就牢牢架在了鼻梁上。那时候县城还没有专业配镜的店子，那副笨重的、戴着像特务的黑框框，还是父亲汇款去市里邮购的。
二十多年眼镜相伴的历史，使我屡屡追忆那明眸善睐的少年时光，更深深恼恨近视的诸多不便不利。待到女儿出世，便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让我的孩子眼睛永远明亮！从小到大，一直提醒孩子保持正确的的坐姿，看电视的距离不能太近、时间不要过久，常常陪她参加户外活动。从小学到初中，看着别的孩子纷纷戴上近视镜，而女儿每年检查视力都是让人放心的“正常”，心里真是暗自侥幸庆幸着。
可这被我们精心呵护的视力，最终还是败阵在了繁重的学业之下！从小学六年级到眼下初二，女儿每天的作业越来越多，放学回来伏案的时间越来越长。做完作业下楼走几圈的活动在这学期不知不觉已被取消。第一次月考的数学失利，更使女儿断然拒绝我每晚的散步邀请。“不去，语文、英语课文还没背熟呢！”“别捣乱，数学物理还没复习啊！”面对女儿紧皱的眉头、强忍的不耐烦，我除了叹气，就是退而求其次，哄着她到楼顶活动活动四肢，要么只在家里暂时丢开书本，缓解缓解视疲劳。
其实在心里，我多么不愿意女儿这么身心俱疲地去完成学业！我希望她的童年少年能有足够的嬉戏玩耍时间，使活泼的天性得以自由舒展，能力特长在宽松的环境里尽情显露。然而我的职业虽是教师，可对于女儿来说，我只是一名家长，一位每晚都要签好几个——“XXX同学已背诵课文”字样便条的母亲！我只能不出声地站在她身后，看着那尚在发育的背脊，发一回呆，再端来一杯水或是剥好几瓣橘子！
走出眼镜店，我忙着给医院的朋友打电话，咨询治疗假性近视有什么好办法。女儿在前面东张西望，一面笑我小题大做——“不就是五十度吗？才五十度而已，至于您这么紧张吗？”
她哪里懂得一个母亲的心情！她哪里知道五十度只是个可怕的起点，接着便会一路攀升也许到五百也不会打住！初二到初三再到到高中，越来越紧张的功课，将压得她整个人都没有喘息之机，更不要说去好好休息保护眼睛了。
一个母亲的心愿其实很简单：让孩子永远以明亮的眸子看这个多变的世界，仅此而已。可这看似简单的心愿，其实却是多么奢侈，多么不切实际，多么难以实现！

2007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