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宏村的远与近
我得承认,三天了解不了一个村庄,只能是稍稍感受一下,甚至连一点儿熟悉都谈不上,我怕的是世界上万物总是因了解而产生距离,很多宏村出生的年轻人纷纷出去到沿海打工,是不是他们太过于熟悉这个蜚声国内外的村子了
我得承认,三天了解不了一个村庄,只能是稍稍感受一下,甚至连一点儿熟悉都谈不上,我怕的是世界上万物总是因了解而产生距离,很多宏村出生的年轻人纷纷出去到沿海打工,是不是他们太过于熟悉这个蜚声国内外的村子了?因熟悉而缺乏敬爱之心,因缺乏敬爱而产生距离,因距离而逃离,人与人之间是这样,人与村庄之间也大抵如此。对于宏村的向往很久以前就有了,远在公元两千年西递宏村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遗产之前,我已经对她心有倾慕了。道听途说也罢,纸上旅行也罢,远远地就把宏村纳入梦想之中的胜地。初入社会,以及刚到京城的种种不顺遂,不但没有勾起我太多的思乡愁绪,反倒把我引向广阔的乡野,“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一个年轻人漂泊异乡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与其在繁华的都市中孤寂,不如在静谧乡村中旅愁,雨天就任他雨天,月夜就任他月夜,有诗意的客居,想来也还是幸福的。宏村就是假想的旅行地之一。
在京城,目之所及,高楼与华灯都与我如此贴近,可我觉得那个城市和我距离很远;在宏村,举目四望,翠岗和蓝天似乎都与我相距遥遥,可我觉得它们和我很亲切。
那里,只要你足够用心,傍晚就能闻得出空气中野花的香,和门前流水中饭菜的香是不一样的气和味;正午你能听得到沉睡鸟儿的呼吸,和家猫呼噜声的差异;清晨阳光投射到马头墙映出几百年的故事,月沼氤氲呈现段段古老的传说。
马头墙的斑驳,你只能想象故事,南湖之水的碎波粼粼,却让我看见现实的影子。站在拱桥之上,把影子甩在桥西的水面,我一侧的脸是明亮的,一侧的面孔就是阴暗的了,却把宏村的荷花一一看遍。不要说我没提到风。夏末的风,乡野的风。没有雨的陪伴她们是多么温柔啊,静的时候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在池塘上,在树梢,在屋檐下,在小巷,动的时候就多在溪水之上穿行,在弄堂之间掠过,在枝头摇摆,在屋角灯笼边摩挲,把你微出的汗不经然带走,让你注意不到她们的存在。匆匆数日,雨始终没来,风也就变得很沉默。我也没有领略到皖南的雨景,和雨中宏村的姿态。
说到风就得谈到水,风和水是皖南人最为看重的了,宏村本身就是“藏风得水”的所在。天下讲究风水的莫过赣人、闽人和皖人了,皖人中又以徽州人为代表,而赣之风水师多出婺源,婺源新中国之前归徽州,可见徽州人对于风水的钟爱了。老话说“生在杭州,玩在苏州,死在徽州”,意思是徽州人对死的看重以及对葬地的选择极为讲究。其实徽州人对生地也是很在乎的。不要说皖南遍地是牌坊,充满暮气和肃杀,皖南也有宏村、西递、唐模、临溪、潜口等等风水宜居宝地的。南宋绍熙元年,有汪氏“卜筑数椽于雷冈之下”,一溪沿山脚而流入村,这就是宏村已近千年的远;明代永乐年间,三聘地师对村落进行总体规划,开半月形水沼,万历年间又将村南百亩良田掘成南湖,至此宏村水系形成,水从村西九曲十弯,贯穿村中月沼,经家家门口注入南湖,这是宏村数百年的近;风水宏村进入一个新的千年,国内外的旅游团开始涌入,家家户户开门迎客,平静中有热闹,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又开始回来了,这是宏村的今。
历史很远,发现很近。千年的宏村不远也不近,置身其中,一忽儿觉得很远,一忽儿觉得很近。看到南湖书院,看到盐商的豪宅,思绪很远;看到村口的旅游大巴,看到挑旗的导游,目光又被扯得很近。书院的圣人牌位,几处大宅的盐商照片,都是纪念尘归尘土归土的死者;统一标准的导游解说词,丰盛可口的乡村家常菜,都是以飨来来往往的生者。
生是近的,死是远的;不,生其实已经是很远的事情了,而死却是越来越近了,近到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在美丽的宏村思考生与死,终究是有点儿煞风景。还是回到眼前吧,阳光下步出村口,一位中年妇女在问一位散客:住宿吗?价格好商量。我悚然一惊:宏源客栈的小朱说在宏村没有主动拉客的,这是宏村不同于其他旅游景点的地方。——也许宏村作为旅游名胜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跟近千年的岁月相比,这只是新历史的开端。民风古朴的宏村啊,请不要改变得那么快!
生活很远,又很近。日渐正午,阳光刺人目,有点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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