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遥远的外婆
我的外婆离开这个世界大概二十年了,很多时候,我会偶然想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来,外婆一生只有两个女儿,那就是我的母亲和我的姨母。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或事总是模糊的,特别间隔的时间久了,比如我的外公,关于他,
我的外婆离开这个世界大概二十年了,很多时候,我会偶然想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来,外婆一生只有两个女儿,那就是我的母亲和我的姨母。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或事总是模糊的,特别间隔的时间久了,比如我的外公,关于他,根据健在的人谈论,他是一个颇富才华的读书人,民国时期,他曾经在某地任过职,解放后即遭到劳动改造,最后客死他乡,最终的结局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外公这样的生命个体对于当时那个波涛汹涌的运动来说,是多么的渺小和卑微啊,可有谁又能够知道,一个卑微的生命,一个罹难的男人却是我外婆这个女人的整个世界啊,这些都是发生在我母亲幼年时期,我只是从长辈那里听到一些传闻。
外公的神秘失踪或者说离奇的死,对外婆心中造成的沟壑,无从知晓,外公的死就像一个黑洞横亘在外婆这个乡间女人的面前,她该是无比的恐惧。根据时间推测,那时候我外婆大概二十岁,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个年纪应该是最美好的韶光,而外公留给她的却只是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孩。
没有丈夫关爱的凄凉,努力把两个女儿拉扯大是外婆留在人间的最大梦想了,也是她努力生活下去的唯一理由。饥荒年代,我母亲和姨母都没有被饿死,是我外婆创造了这个奇迹;外婆那边的亲戚多年前总是这样对我说。外婆是一个很会持家的女子,有一双能针善缝的手,粗糙的布料一经她的手,总能熠熠生辉,她是村里闻名的巧妇;很多年后姨母跟我谈到外婆时,她淡淡的目光总是温和地掠过寂静的夜空,充满了深情的向往和温纯的期待,导致我深信不疑;外婆留在世间的二女儿——姨母,今年二月离世,而母亲在多年前就已经猝然死亡,外婆的两个女儿都先后地走了。
我母亲是在她二十岁那年嫁给我父亲的。父亲家庭成分不好,是地主家庭,文革时期当属黑五类。当时农村特别注重香火人丁问题,把传宗接代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上面有两个哥哥,可惜都一一夭折了,母亲很是伤心难过,她的遭遇传到外婆那里,痛苦总是成倍地疯长。
我父母担心我和哥哥一样过早地夭折,我还没满两岁,他们就把我拜寄给了石公,所谓的石公,就是石头一类的崇拜物,我的家乡相信这样的拜寄能保佑孩子平安幸福,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一种习俗。拜石公也叫“敬菩萨”,需要杀猪供奉那些石头的,为了我能够胜利成长,父母精心准备了一头肥猪,还约好了亲戚乡邻在那年冬天的一个早上为我敬菩萨。
谁知道,在拿我去拜寄菩萨的那天早上,我母亲因为难产,清晨时分就悲凉地死去,敬菩萨算是喜事,母亲离世总为丧事。那天外婆给我买好衣服后,高兴而来,哪想到女儿突然离世,而且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外婆始终不能踏进屋中,她在门外痛哭失声、悲鸣不已;外公离世留下的伤口还未愈合,母亲的猝然去世,更使外婆惊慌失措,这该是人生悲凉的境遇。
外婆去了廷牌一带某个寨子,此后一两年间,没有到我家来,她大概是怕触景伤情了。
我稍长,外婆就时常来看望我了,间或捎上一两件衣服,皆是她亲手为我所做,每一次外婆都不会忘记给我买几棵甜甜的甘蔗;我的童年因为外婆的时常光顾而充满了难得的欣喜,我就时常跟在她的后边,外婆就把我抱在怀里,她轻抚着我蓬乱的头发,无限怜爱地说:你家过端,外婆就来……
父亲答应带我去看外婆的,可还没成行,他就死了;过后五年,外婆亦死。三洞和廷牌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可在慢慢的岁月长河中,终其一生,我是再也无法走到她的跟前了,唤一声外婆啊,已成隔世的奢望了。
我和外婆之间仿佛存在着无限的黑洞,黑洞这个东西,在人生旅途中出现的时候,往往是以偶然的方式出现的,它让人猝不及防,始料未及。过后形成的伤情才注入当事者的心头。以致我常常觉得,世事总是夹杂在人生无常里;这过多黑洞的偶然迸发,筑成我和外婆指间的伤痕,一任暗流汹涌。
转眼间,外婆离去已近二十年,我在世俗的生活里经历着人生的风雨冷暖、春去秋来。逝去的人和事渐行渐远,我的青春一如落花,但留在我童年时期关于外婆的记忆,却宛若流云萦绕心田;外婆呼唤我小名的声音,穿过青翠的竹林,仿佛还在我耳畔轻轻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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