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说。
爸爸我没什么非得说的，我就是想这么叫你。
明天就是父亲节了，我买了衬衫要送给你的，38码。爸爸你总是那么瘦。时间真的很快，二十年过去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你过父亲节，女儿有一些话要对你说。都是碎碎念，你要有点耐心呵。
爸爸我来福州读书后总是极少回家。妈妈昨天用很吃醋的口吻跟我说：我一早就知道你这周要回来，因为你爸又去做你爱吃的蟹香了。呵呵，我喜欢你宠我。
爸爸我尤其想念我们十五年前在福州有过的三个家，它们填充了我短暂童年里的很长一段时光。记得你带我去飞机场的几次，我们一起在那里看飞机起起落落。它们总是飞向一些对我来说陌生而遥远的地方，我就对你说，爸爸我们以后也去那里吧。你总是笑笑，而后说，好，我们以后也去。真的吗，真的吗，我总是不依不饶地问你。也记得某个夏天的午后，雨过天晴，你带我坐在阁楼的阳台上一道看彩虹。你总是说彩虹是有七种颜色的，可我数来数去就只有五种，所以怎么也不服气。我说，爸爸，你别欺负我小哦，我可什么都知道。
爸爸你总是很忙，而我从小就很怕黑很怕一个人。依稀记得你和妈妈给过的亲吻，印在额头或脸颊上的那些。爸爸其实那个时候我是很怪你的，你总是骗我。每晚你哄我睡着前我都会跟你说，明天不要再悄悄走掉啊，陪我在家打电动吧。你总是说好啊好啊一定一定，可是第二天早晨你又是在我醒来前就和妈妈走掉了。爸爸我不能只有我的洋娃娃，我喜欢我们吃过晚饭坐在床沿看新闻或连续剧。我喜欢我们去西湖玩，喜欢那些我们一起照相、看魔术表演、在夕阳下散步的干净的时光，甜腻的片段。
六月的雨总是来去无踪，忽然很想念千禧年的那场洪涝。暴雨，洪水漫过操场和传达室的窗户。班上40号人，我们都没吃午饭，只剩下八杯水两盒饼干。你来接我，裤脚挽得高高的，头发很湿。我想念你背着我在学校后山艰难行走的那一段，想念你瘦骨嶙峋的背。爸爸我看自己穿着你给我带来的花哨的雨衣，你却湿透了衣裳，终于很不争气地哭了。心里偷偷在想，有你在真好。
爸爸我有两个很小的秘密要告诉你。我很感谢你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将好看的带锁日记本带到我面前，是它教我学会倾诉，教我懂得敞开心扉和他人交心。还有，多年前床头书架上的玻璃窗其实是我弄破的，我当时怎么也不肯承认。里面有两本书我从懵懂的七岁开始看，最终陪伴了我十年的时光：琼瑶的《在水一方》和古龙的《萧十一郎》。呵呵。
爸爸我昨晚梦见你了。我梦见你穿上了我送给你的38码衬衫，很合身。
我得意地笑了。

2007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