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走一生
车,行在黄昏般的清晨里,缓缓,无声无息;还有一大片阴色的影子尾随其后,缓缓,无声无息。街面上,空荡荡的,冷——我惶惶地上了车。“带我走!”这一声颤栗绝非震荡于空气之中的物理性声波,而是由冰冻的内心深处
车,行在黄昏般的清晨里,缓缓,无声无息;还有一大片阴色的影子尾随其后,缓缓,无声无息。街面上,空荡荡的,冷——
我惶惶地上了车。“带我走!”这一声颤栗绝非震荡于空气之中的物理性声波,而是由冰冻的内心深处胸透出来的最真实、最迫切地呼告。于是,车身紧跟着抖三抖,开动了。
车厢里也空。面目不清的开车人开着车,掌控着的操作杆如同“不二”的权杖,也就由任着他驶往的方向了,缓缓,无声无息。
有了“壳”的庇护,有了寄居的空间,也有了去往的道路,自己软体的虫子一样,渐渐地,由一种紧张的状态舒坦开来。只一刻,就感觉车窗玻璃的缝隙间有冷风吹,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类似于古老乐器“埙”所发出的声响,也抑制不住自己呼吸(声音)、心跳(声音)的加速。于是,一切声音汇合成了这世界最后的嘈杂,破碎了四下里的宁静。周围的气温也随之乖巧地降低了几度,体表的毛发得了命令一般呈了立正的状态,唯有胯下的男性器官缩成作茧的春蚕,不再刚强。那期待中神秘至高者“嘘的一声”(艾略特语)是否已近在了眉睫?我又下意识地东张西望了一阵子。
也就在流离的眼光漫无目的横扫四周的同时,一星野火花的红闯入了我的视界。细细地打量过去,在相隔五、六排座位的前方,坐了着红衣的女人。
红色,我曾经的嫌弃,我曾经的背离,我曾经的逃避……然而,它却无处不在关照着我。再看女人,她痴痴地望着窗外,似乎熟悉的背影莫名地聚着一股感召力,谁呀?
于是,想起了可亲的祖母,天际中,星光未隐,生一把旺旺的炉火,温暖全家;
于是,想起了可敬的母亲,正午烈烈的太阳底下盘膝坐在床铺上,一针一线地缝制着新衣;
——于是,也想起了可爱的她,烛光摇曳,酒红心醉,无数次的爱海弄潮,迷失在激情里……
那一时刻,我历经千锤夯实的心土开始松动了几许,情感的藤蔓也再次吐露茂盛的春芽,攀附着旧时的颓废悄然萌生起来。我内心极度渴望着她的蓦然回首,渴望着她眸子间流露出的清泉滋润,渴望着她轻轻话语送出的丝丝暖意,渴望着……
停靠一站的时候,有男女上了车。男人“嚯”的一下就坐在了近前,愣愣地与我面对着面。他浑身强壮、发达的肌肉凹凸不平,由左右肩头到手臂各盘踞着一条刺青的龙,活灵活现。还有暴起的青色血脉,以及隔了衣衫坚挺的男性乳头……我瞪大了眼睛。此刻,男人喉头间的结儿几经蠕动,底气十足地说:“我们认识。”一旁的女人应声附和道:“就是,就是。”慌乱的神情稍稍平定了些许,我微微摇一摇头。女人的面颊顿时又绽放出许多妩媚,频频的眼神飘忽着抛过来,全然摄取人的魂魄,血红色的唇更是炫耀一般地湿润着,诱惑人的思想去探究那身体更加深入的洞……
一片衰败的叶子,隔了车窗,从眼前悠悠地滑落。我望一望那道旁昨天还青春的树,今日却在漫天抛洒着生命枯竭的符号,曾经的绿色由此飘进了旷远的记忆,行程何其短暂啊!又有金属碰击的声音传来,旋绕在脑壳儿的空间,萦萦地,一声叠一声,那是男人手中玩弄着的钱币所发出来的。方才有意去注视窗外,自以为摆脱了视觉的侵扰,不想,听力上的扰乱又接踵而来。心如止水,静静,再静静。
车,又停靠一站。有怀抱婴孩的母亲上了来,她绕过若干的空座,径直来到我的近前,立着的身体不偏不正,恰恰阻挡了我望野火花的视线。自己心急,欲探头左右寻找的空档儿,头脑却产生了感觉上的错乱,分辨不清,我与那红色间隔的究竟是一段时间距离,还是空间距离。
远了?远了……
母亲怀中的孩子一个劲儿哭闹着往人的身上凑,抓挠着的小手总有伤害人的企图。自己便躲了又躲,闪了又闪。母亲的嘴角儿反倒隐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似有预谋,更具怂恿之意。
识不透啊!
没见得日出日没,车就行进了黑色的夜。恍惚一下,许多的人都不知了去向。只剩下来面目不清的开车人开着车,另有着红衣的女人依然将脸转向一侧,欣赏着窗外虚无的风景,永远。
我身上冷冷的,尽管还有不少的汗冒了出来,依旧冷冷的。挣扎在半梦半醒,不死不活的境界,显然有了一些虚脱,显然有了一些疲惫。累!
车——在梦中,缓缓,无声无息地向前走,向前走……向前走的过程,仿佛是行走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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