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

隔世

歌骊小说2025-04-10 15:13:44
因为那件事情,我被判了十五年刑。最终,我提前五年就出来了。天阴沉沉的,我顺着杂草丛生、碎石嶙峋的小路下山,离开了这座山顶的庞大建筑——巫山监狱。这山明明不是巫山,可是这山顶上的监狱竟然叫巫山监狱,我十
因为那件事情,我被判了十五年刑。最终,我提前五年就出来了。
天阴沉沉的,我顺着杂草丛生、碎石嶙峋的小路下山,离开了这座山顶的庞大建筑——巫山监狱。这山明明不是巫山,可是这山顶上的监狱竟然叫巫山监狱,我十年来一直没搞懂。
我每走一步都脚掌生疼。突然发现自己是赤脚的,鞋子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不管了,我只想尽快下山,离开这鬼地方。我走得很快。
火车站就在山脚附近的一个小镇,我饥肠辘辘地继续步行了好久,到达火车站时已经筋疲力尽。买了张回家的车票,还有水和食物,我的钱基本上花光了。
火车沿着麦田中间的铁轨前进,一望无垠的绿色在车窗外流动。我看见巫山监狱在我视线里已经浓缩成一个黑豆大的点。随着火车渐行渐远,黑点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我之前真的没想过有一天能活着回家。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的每一天,我随时准备接受死亡。劳作、疾病、暴乱……真不敢相信,十年光阴就这样熬到了尽头。
仔细想想,时间还真是微妙的东西。当你身处其中,会感觉它流动得极为缓慢,日出日落之间是相距那么漫长,可是当你蓦然回首时,又觉得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而一切事情彷佛发生在昨天——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场景,都历历在目。
火车过山洞时,我重新被黑暗包围。黑暗中我闭紧双眼,使劲回忆家的模样。十年内与家里失去联系——该死的监狱不给探访,甚至连电话都不让打。家的形象在我脑海里几乎消磨殆尽,只是父母亲的模样依然清晰——我想,要是身上没有带着照片,会不会我连他们的模样也忘记了呢?还有,我的娜,是依然在等我,还是已经结婚生子,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
两股巨大的洪流在我胸中翻江倒海——兴奋与恐惧。令我兴奋的是,我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即将开始新的生活。令我恐惧的是,曾经我无比熟悉的一切早已变得无比陌生,我还能重新去融入我原来生活的那个圈子么?在监狱里,随着时间流逝,某种感觉在我心里与日俱增:我正渐渐地被这个世界遗忘,包括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他们都当我已经死了。我甚至怀疑我下了火车后,能否找到自己的家。有些事情在等待着我,那一定比我在监狱里每天面对的事情要复杂得多。使我恐惧的,当然还有……
我到家时,天色已黄昏。
门虚掩着,我轻轻地把它推开。屋里点着蜡烛,昏暗中坐着一个人,是爸。他已经很老了。通过孤黄的烛火,我看出他满脸皱纹,两鬓斑白。他很惊喜,马上把妈叫来。他俩没料到我今天回来。
我问妈,娜怎么样了。妈沉默了许久,告诉我,娜在我入狱后的第三年便嫁人了,前几年又移居国外。我乍听之下很失落,可是转念想想,这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我应该为她欣喜才对,她应该得到幸福的。毕竟,一开始我就劝她不要等我。
爸说就别提娜了,今晚要好好庆祝我提前出狱。
我告诉他我是越狱出来的。他一听脸色大变,然后痛哭。我看到他的脸抽搐着。
他劝我回去自首,说他们一定很快会来找我,被抓到的话要判死刑的,法网恢恢,我逃不掉的。
我倒地痛哭。
我处心积虑地筹划,冒死才得以逃出来,我真的不想回到那地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泪水汩汩地顺着左右脸颊往下流,我感觉到整个枕头已湿透。原来这只是个梦!
我胸口一阵憋痛,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破膛而出。
刚才真是可怕的恶梦。还好这只是个梦。
透过窗子,我看到外面天已破晓。再过几个小时,我便要出狱了。
十五年了,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消磨了我人生的十五年。
入狱后的头几年里,我一直在计划着越狱,殚精竭虑地想着各种办法。有些办法其实挺精妙的,可我终究害怕失败,因为一旦失败后果将很严重,或者被抓回来,加判十几二十年刑,或者在下水道被污泥臭水熏死,还有,最可能在铁丝网边被乱枪射死。即便因为害怕后果,而从没有将越狱这事付诸行动过,但是,头十年里,越狱的欲望一直盘旋在我脑中。这欲望的强弱就像一条抛物线,刚开始比较弱,渐渐变得很强烈,在第六、七年时达到顶峰,接着又慢慢减弱,第十一个年头时,这欲望完全消失了——我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已熬过了这黑暗生活的三分之二了,绝不值得再去冒这个险。
昨天我又给家里打了电话,是爸接的,他很高兴,说家里已经在准备宴席,等着庆祝我回家。
上星期,娜又不远万里来看我。
“这是你最后一次来这里看我了,还有十三天就是这个月的二十七号,我问过厨房的那老头,他说这是个婚嫁的好日子,到时我们结婚。”我说。
铁窗另一头的她沉默不语,并用力握紧我的双手,亲吻我手背。我的手背与指尖被她的泪水浸湿。
娜是我在大学里认识的女友。大学毕业后第六年,我准备跟她结婚。然而,婚礼前几天的一个夜晚,我跟一个阔别多年的朋友邂逅了,一起去酒吧叙叙旧情。那间酒吧的名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甚至在梦里都能想起——巫山酒吧。那天晚上我俩喝得很尽情,尽情的结果是犯了我这辈子最严重而不可逆转的错误。我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清醒过来后我发现,我朋友的右腿被用台球杆打断了,而我面前躺着两具尸体,身上都插着啤酒瓶碎片。结果法院以酒后乱性杀人罪判了我十五年,将我送往离家两万里远的坐落于燕岭之巅的燕岭监狱——这个专门囚禁杀人犯与强奸犯的地狱。
我的可怜的娜,她说她会等我。我极力劝她不要为我浪费青春,另嫁他人。可她是那么执着,执着得令我感动、愧疚与心痛。
因为我的错,我们的婚姻推迟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回到她的怀抱,也没有一天不为她的寂寞等待而心痛。现在,我终于自由了,并有机会去补偿她。我知道我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她日夜流逝的青春,都不足以弥补她十五年等待的空虚与痛苦,但我对天发誓,我会尽我所能去给她幸福。
早上九点多时,哥的车子已经到监狱的大门外。我走到门口时,看见他蹲在车前抽烟。我喊了一下他,他上前紧紧地我抱住。
我一上车,哥递给了我一支烟。
“我不抽烟的,你忘了?”
“十五年的监狱生活没有让你学会抽烟?”哥很惊讶。
“我不染烟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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