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别急着走，好不好？”
“我还是走吧，被周连发现了可就惨了。我倒无所谓，关键是你。”
“不会那么巧吧，你都两个星期没来看我了。”
“最近工作太忙了，应酬太多……”
何泽的话还没有说话，李楚就听到门外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周连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李楚急得不知所措时，忽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确切地说，她是被吓醒的，因为刚才那些真真实实的害怕还残留在脑子里。李楚睁大双眼瞪着无边的黑夜，心想：幸亏只是一个梦啊！

2

这个梦让李楚害怕了好一阵子，也让她在以后做任何事时都小心翼翼，生怕被周连抓住了把柄。最近李楚常常暗自神伤，想着怎么就落得今天这样惨淡的境地？这可是当初她没有想到的。
25岁，多么美好的年华。就在那一年，李楚嫁给了周连。这桩婚姻让许多人羡慕不已，都说李楚嫁了个好男人，有钱有房，还有海外关系，别人走到这一步，不知道要奋斗多少年。虽然李楚心里清楚，周连并不是自己最钟意的男人，但是听着别人的赞美，她还是有了诸多满足。金色的年华，就应该实现金子般的价值。真正的爱情，哪里会有？
一年以后，当李楚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却发现了问题。在别的夫妻那里顺其自然的事情，到了他们这里，却变得比登天还难——又是一年过去了，李楚的肚子还是平平的。最初，两个人互相怀疑对方有问题，并为此争执了好一阵子，谁也不承认自己有毛病。好不容易公婆出面调停，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两个人北京上海的转了一大圈，差旅费医药费花了数万，还是毫无动静。李楚心想：报纸上电视上天天说人类已经攻克了不孕不育的难题，原来都是骗人的鬼话！
一番折腾之后，两个人都筋疲力竭。李楚非常讨厌听到别人对她关切的问候，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孩子，二人世界很安静，却安静得让人害怕。渐渐地，周连开始晚归，不再碰李楚。问他，只说是应酬。至于应酬了谁、应酬了些什么，周连就不说了。李楚说：“外面灯红酒绿，一定很刺激吧。”周连说：“我现在是以事业为重，一切都是工作需要。”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李楚当然很清楚。她害怕周连犯错误，却又遥控不了。大多数的晚上，李楚都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不停地切换电视频道，时间艰难前行，究竟电视里演了些什么却没多少印象。
有一天晚上，周连又醉醺醺地回来了。他倚在门上，半睁着眼睛看着李楚说：“别人都在搞希望工程，我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楚憋了多日的火气也冒了上来：“你没希望？我嫁给你我就有希望？嫁给你还不如嫁给一块木头！”
“我是木头，你是什么？你是一朵花，中看不中用啊！”
“我不中用？当年是谁死乞白赖地跟在人家后面追的？算我瞎了眼！”说完，李楚唔唔地哭了起来。她没有想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周连，竟然能够说出如此伤害她的话。她差一点就把“离婚”那两个字说出来，可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能离，绝对不能离。
再过几个月就是30岁了，李楚分明感到了一种危机感———青春只剩下尾巴了，每过一天都让人心惊肉跳。20岁与30岁之间，有一道坎。不，不是坎，简直就是一道鸿沟。过了30岁，男人的好戏才刚刚上演，而女人却已是大幕将垂。那天，单位的实习生小程敲敲门进来说：“阿姨，你的信。”李楚笑着接过了信，心里却十分气恼，“死丫头，叫我阿姨，装什么嫩！”又一想，唉，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被人唤作阿姨的地步了？心底不禁涌起一阵悲哀。的确，这年轻一辈已经成长起来了，人家20刚出头，自已拿什么与她们叫板？
可见，这“离婚”二字，说起来容易，拿起来却有千斤重量。倘若真离了婚，跟在何泽身后的年轻少女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又有多少男人会对一个日薄西山的离异女人感兴趣？

3

“这是何泽，年轻才俊哪！”当行长向同桌的人介绍何泽时，李楚在心里轻笑：“何泽？人名还是地名？”
李楚在一家金融单位任职，让她最头疼的便是每个月的存款任务，纵然把所有的社会关系都调动起来，仍然被压得直不起腰。这一次，行长说：“李楚，跟我去参加一个场合，都是重要人物，你可要好好把握啊！”李楚自然明白行长的心意，因为她的任务已经连续两个月被亮红灯了。同桌的人大多是企业界精英，因为领导有言在先，李楚自然不敢懈怠，端起酒杯挨个敬酒。主宾是一个年过五旬、有点秃顶、大腹便便的男人。李楚刚一走过去，他便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李楚试着挣脱，却发现这只手竟加重了力度。“小李啊，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李楚说：“谢谢王总！我给您端杯酒！”“小李啊，身材保持得这么好，有什么秘诀没有？”“王总，您先干了这杯酒再说啦！”李楚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一块热乎乎的肥肉握着，心里一阵恶心。他求救似的望了行长一眼，却发现行长似乎对她视而不见。李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趁机挣脱右手，捂住嘴一阵咳嗽。王总一仰脖子也喝了下去，并大笑着说：“好酒量，好酒量！”
一番车轮战之后，李楚已经双腿发软。等她走到何泽身边时，何泽笑了一下。醉意朦胧之中，李楚觉得这个微笑好有魅力，竟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境。李楚想说点什么，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是何泽说：“李小姐，别喝得太多。”经他这么一提醒，李楚说：“何先生，敬您一杯酒。”何泽依旧笑着说：“如果非要喝，留待下次好吗？你喝多了，现在最好回到坐位上休息一下。”李楚望着他，觉得他的话很温暖，似乎清醒了一些，又好象醉意更浓了。
散场的时候，行长对李楚说：“小李，快扶着王总，咱们换个场合！”李楚隐约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借故先去一下洗手间。她故意磨蹭了很长时间，听到外面的喧嚣都安静下来，才走了出来。她知道，今晚放王总的鸽子，明天行长一定不会放过她，但她却又实在不愿意参加那样的场合。由它去吧，当她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正要走出酒店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何泽的身影。
“不怕老板明天会找你算帐？”
李楚一听这话，心想这男人真会猜别人的心思。
“你怎么还没走？”李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不想被他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