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在和谷院子里微笑
黄堡最能代表铜川。黄堡的秋季没有一点飘渺,新雨后的黄土湿着印子,潮润得能拧下水滴。但天底下人间的气味很浓,远处的山,不高,却深沉似读过四书五经的须髯老者。黄堡在铜川的腰间,发展成一个重镇,工业是浓重的
黄堡最能代表铜川。黄堡的秋季没有一点飘渺,新雨后的黄土湿着印子,潮润得能拧下水滴。但天底下人间的气味很浓,远处的山,不高,却深沉似读过四书五经的须髯老者。黄堡在铜川的腰间,发展成一个重镇,工业是浓重的一笔。每每路过,看见火车了,又那么窄细的一个去处,人给人介绍就说,黄堡到了,上去一步,就是川口,铜川的门口。其实黄堡远不是这么一个天地,从大路上上去,满目是了另一个景象,塬面阔大,一盘一盘的,村与村挨着,大路与细路相间,拖拉机或摩托或三轮农用车或小车,走来走去的随便。黄堡在外干事的人多,有省上的市上的,隔天就有小车上上下下,路上见了长者,下车叫了爸或叔或爷或婶或姨或嫂,拉上就回,问短问长,又问在省上或市上的谁谁谁又高升了,谁谁谁又离婚纳小了,进了一个村,车玻璃上的树影子唰唰的过去。黄堡的名气大,耀州窑在那儿立着,外界的人物来了,首先要见这些古物,就在黄堡下车,手指了天地问,这里怎么如此有文化呢?陪人张口不知底里,说,唉唉,就是就是。和谷就是黄堡人,七十年代上了西大,竟做了作家,大作家,写了《市长张铁民》,还写了许多名篇,散文大气通脱,宛若大家闺秀,出手就是气象。后来又写剧本,再三的获奖。去海南回来,海的阔约影响了他,渺茫里楼阁出来了,和谷更有了一番让人叹服的本事。世事变了,不变的是和谷的心怀和和谷用笔调和的岁月。和谷快六十了,六十是一个轮回,像天快晓时的鸡啼。周日我偕友看和谷,在黄堡的塬上老家。和谷退休了,回老家住,看守着父母,看守着他的家园,在西安城里他有房子,很大,很阔气,很有文化,但他常回来住,住什么?住的是父母的味儿,住的是小时的记忆,住的是家的黏糊。
周日的这天很开朗,太阳颇为争气,才下过雨的天也没了飞尘。村子是没有二致的村子,就像黄土塬上的一粒土圪垃。和谷的院子是一个废弃小学改造的,三间房,敞亮,窗子稠,屋里尽是光阳。房子外面看不出什么别样来,大门还是村里那种,进去就觉出异样了,有城里人的厨房、厕所、书房,特别是那房子的结构,上面贴顶的是高档木板,就是城里人用来贴地板的那种,瓷砖贴地,屋央置茶几,一圈座椅,几样老式木具,说是清末或民国的,漆虽脱落,但古色古香,尤其书房别有洞天,林总了陕西和天下,展放着画案,墨香抚鼻,挂着几幅他的习作,很是一幅书画家的作为了,书得的毛泽东“北国风光”,好看极了,同去的画家头点得很软,说,那是习某某的帖,很得章法。的确我看得呆了。还有几幅画作,山泉叮咚。
饭是我们一起做的,还举了杯,呡一口。在这里吃酒说话,若置身典籍或寺院,每动箸嚼咽,心神安然。他的院子里种了豆角、南瓜、萝卜、辣子、还有西红柿,随手摘了就入菜,他说很干净,没有丁点污染。屋的正堂上挂了从欧洲买回的铜脸谱,下面置一炷香,独香燃动,直直的上去,屋里的笑声也澄净起来。饭后已是夕阳飘落的时候,我们和和谷坐在门口的座椅里聊,夕阳从门里走进来,一个方框,他就在夕阳里说话,原本白净的脸上被夕阳染得红起来。他不炆不火的神态,仿佛水在池里和风的聊天。他说文学,说童年,说西欧,说鲁迅,说海南,说陕西,说老人……村里不时有人在门口问话,话很村落。夕阳从前面那家的房脊上过来,刚好落在院子里,和谷在院子里给我们介绍水窖时,在行得就是个农民,夕阳照在他的背上,夕阳在头上也花白了。他微笑的看院子里那两棵树,一棵桐树一棵柳树。
苹果是红五星,不耐看,却甜美润舌。我们走时夕阳还恋在院子里,如翻开的书页,正在即将末尾的几句处,分明是几句极精彩的信念。和谷给我们招手,他的确朝着夕阳微笑,后头的岁月怎样,和谷站在院门处做了一幅油画。七十、八十、九十岁以后的这个院子里,和谷照旧在做一个老人的生命功课,超度出去走路,和村邻们招呼,写文作画。
201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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