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忘在乡镇收税的日子
天又下起了小雨,秋季的雨给人的感觉总是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好长时间没有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了,院子里出奇的静,好象只有小雨落地的潇潇嗦声。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把自己的办公室来回地打量了
天又下起了小雨,秋季的雨给人的感觉总是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好长时间没有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了,院子里出奇的静,好象只有小雨落地的潇潇嗦声。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把自己的办公室来回地打量了好几遍。墙上依次为防汛示意图、防五号病领导机构、禽流感预防机构、世界地图、中国地图、防汛值班表等。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各村支书、主任的名册,各村农业税任务表……虽然进城已经十年了,但乡镇工作的情景仍然时时浮现在我眼前,走村入户收农业税的那段经历仍然令我记忆犹新。1989年冬,我从县政府机关调入乡镇工作,任副乡长。小乡名叫悦来,名字很美,喜欢来的意思,但乡很穷。乡政府位于村落偏僻一角,房子破旧不堪,报到那天我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收农业税是乡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我成为一名分管财税工作的领导。那时候,乡干部习惯把收农业税叫收公粮,但真正的农业税是指公粮(实物)和代金,而平常的收公粮还包括镇的统筹粮(俗称乡四粮),还有村提留、教育费附加等一些搭车收费,公粮代金的部分是很少的。当时一个农民每年要上缴上百元税费,负担确实不轻。收公粮是乡政府的一件大事,往往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乡财政所的收税员更是冲锋在前,被分到各个村,和乡村干部一起进村入户,收粮收税。收成好的年份,很多农民交的是实物稻谷,于是我们便帮着到晒谷场收谷、风谷、装袋、过秤、装车,把我们累得像民工更像苦力。但更多时是收钱做数,汇总计算核对各村各户的数字,这是费时费神的脑力活,也把我们搞得两眼昏花。
很多农民对沉重的税费负荷有意见,常常拖欠不交,说:“公粮代金是皇粮国税,我们不敢不交,但乡村的统筹实在太多了。”每年乡政府都组织工作组进行清收尾欠,我也参加了无数次这样的行动。工作组下到村子里的拖欠农户家,说了好一番道理,费了好一番口舌,对不交的,好,搬东西,把电视机、花生茶油之类搬走,再不然就是把人带回乡政府办学习班。这两招一般很管用。我那时很能出得手,一声令下,利索地参与搬人搬物,常常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四五个人扛着一个所谓的“刁民”上车。但农民实在是很穷,要是交得上谁也不想赖,种田本身无甚收益,又没有能力出去打工赚钱,子女读书支出也大,拖欠也是很无奈的事情。这项工作常常令我矛盾,心里酸酸的,我本身就是出自农村,多少知道农村的情况。其实农村里很穷的人多的是,家徒四壁的瓦房,卑微无助的眼神,穷是装不出来的。随着法制的不断健全和群众意识的提高,后来这种搬物搬人的强硬办法也行不通了,所以取消农业税无论对农民或基层干部来说都是好事。
当时乡政府还要收农业特产税,那些年悦来的茶油还很值钱,特产税是地方一个重要的税种。在悦来,没有果园,也就没有多少特产税源,只能向那些茶山收,这可比农业税难收多了。我们一般是到晚上,好不容易找到农户,苦口婆心、死皮赖脸、又哄又吓才收上那么一点,但更多时候是他们放狗来吓唬赶走我们的。我们也曾赶早起来到村集市向卖棕垫之类的农户收特产税,但也是吵架的居多,几天后也只好不了了之。一年下来,乡里好不容易才完成了1.5万元的任务,后来听说实在是收不上来,只好由财政所把任务下到各村各户垫钱上交。
那段日子里我很彷徨苦闷,很谦卑渺小地活着。想到很多同学毕业分到了城里机关上班,有的在大学继续读研,也有的在上海深圳的大公司做白领,而我在基层接受着贫下中农再教育。每天上山下乡行走在农村田野小路,走遍了悦来的每一个角落;每天和农民打交道,有理说不清,有劲使不上;每天中午在市场吃一大碗白面,晚上没饭吃,就在街边小商店里买饼干吃;每天穿过散发着鸡屎臭味的街道,回到宿舍里一个人发呆,看不见前途与未来。
这些年,特产税和农业税相继取消了,已成为了历史。农村的水泥路修了,泥砖房也改了,农民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很多。我离开乡镇也有很多年了,无论当时的我如何彷徨迷惘,如何无助无奈,那些日子都是我人生中一段宝贵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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